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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方静默，反而把饭天景与王兰禾的谈话衬得响亮，饭天景略囧，撇了撇嘴，继续帮王兰禾止血。
祁元茗迟迟没有出下一剑置汪清海于死地，汪清海也没有奋力挣扎逃跑。
祁元茗还有话要问汪清海：“我从前见过你的剑法，轻盈细致，疏而不漏，为何执意要堕入此道呢？”只看食天道的名讳与所为，这可不是什么该存于世上的团伙，“即使让祁守宿失望也无所谓吗？”
汪清海打落了王兰禾的牙齿，没想到祁元茗也只用一招打落了他三颗门牙。汪清海呸一声把脱落了的牙齿吐出来，在那三颗牙齿就要沾到祁元茗的脚的前一秒，祁元茗往后挪了一小步，躲开了。
“本来？本来老爷应该以我为傲才对——都是因为这样没用的你，老奴才一直在寻觅美味啊。”汪清海喃喃，他或许都没察觉到他又将自称改了回去。
浑身上下痛得要麻木了，却只有胃部的灼烧感还异常清晰，汪清海饿得清醒，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回忆起二十八年前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将，以及那铺满了沙楼路的尸体，血红的夜，败落了的大靖。
“老奴必须要变强……只有足够强，才能替老爷从北蛮手里守护住沙楼路，守护住扁壶。”汪清海双目混沌，他早就没再看着祁元茗了。思绪随着他的梦一起，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的战场。
祁元茗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汪清海说的是二十三年前的那场结束了南北祸乱的关键一战，扁壶陷落。
然而汪清海与二十三年前的扁壶陷落又有何关系？
“扁壶镇跟汪清海的关系可不一般，祁大少爷若是感兴趣的话就由我来分解一二吧。”柳三刀姗姗来迟，脸上挂着浅笑，“我年纪也不小了，对几十年前的往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二十多年前，镇守扁壶镇的将领姓汪名清海，从军事谋略到个人身手，他都是那个年代里的佼佼者，是祁守宿身边的大红人。”
“然而二十三年前那一战，大靖的汪小将军消失了，祁守宿身边多了个半月壶。”
祁元茗知道那一战。沙楼路原本是南北通商要道，就是那一战，使得南方陷落，北方得势，最终统一了南北两地，改朝换代为明康，彻底断了大靖复国的念头。
二十八年前，年号还叫南靖，南靖五十一年，大靖不敌北靖（现北康）以及草原民（现北康）的攻势，最终大靖王朝覆灭，改年号为定康元年。
靖朝的帝后一族在曾经的首都“金闵”陷落以后，便被抄斩了。
定康的新帝到底是北方来的，可能是出于对南方名门望族的忌惮也可能是因定康帝的盲目自信，定康帝没有对南方世家赶尽杀绝，也没有广纳贤士收服这些个南方世家，他只是随意挑了几只帽子高又没那么要紧的刺头杀鸡儆猴，接管了禁军，便逍遥而去，迁都北方了，全然没把剩下的前朝余孽放在眼里。
南北方矛盾放着没妥善处理，最后导致这新帝的位置也坐不牢固，新宫殿刚修成一年，南北祸乱便爆发了。
那时已是定康五年，靖朝余留的南方世家们暗中联合起来，盘算着集结兵力反抗北方驻军、刺杀将领、占领营地，在夺回南方的实际控制权后，再兵旅北上，一举攻下定康帝所在的“定京”，反康复靖。
前朝的护国大将军祁守宿与祁家的私兵是北上攻坚的主力军。
祁守宿老奸巨猾兵法超绝，以三万兵对北方十万兵也能在对弈中迂回拉扯，伺机而动，甚至打过两次以少敌多的胜仗。
南康几乎以为这复靖的道路走得通了，不想，南北祸乱战事的转折点，就出在青州的后门，这条“沙楼路”上。
柳三刀将过去的故事娓娓道来：“毕竟南方已经被安插了许多北方野狗的耳目，据我所知，那些个大家族都是暗中行事的，但不知怎么回事，却被北方的人料到了南方的兵力部署。”
“定康五年春四月二十一，北康人事先截杀了那些在南北通商的人，伪装为大型商队运送粮草、牛羊等货物南下。而后在三更时间卸下伪装，突破了沙楼门，杀进了青州。就是此役，让整个南方陷入了被动，最后使大靖的复国成了妄想。”
“也是这场意外，击碎了南方同盟，几个大地方开始各谋前程，妄图在乱世中脱颖而出，成为真龙。”
自那之后，便不只是简单的南北祸乱了，战事升级成了顶峰祸乱，三朝势力打成一团，南北方的每一个世家都想着要为自己找一条成龙的好前程。
作为南北交界中心的青州便遭了难。青州一面抵御北康的征讨，一面又要应付突然爆发的内乱，忍受金闵、江南道、花都的围攻、讨伐。
走投无路的祁守宿甚至打算破釜沉舟，与南北一战到底，似有加入顶峰祸乱这场闹剧，去争那真龙之位的意思。最终，青州乱，百姓苦，光是青州便死了许多人，不说整个南方、乃至整个大康了。
“乱世出英雄啊，顶峰祸乱时期，江湖里也热闹得很。”柳三刀是个说书的好手，他终于讲到了故事的最后，“降龙弓成老祖出世了。”
后面的故事便家喻户晓了。定康末年，降龙弓成老祖在悬壶峰上以身陨为代价射出千古一箭，引万箭天来，一刹救家国、定了大半个北方的风云乱事。
而后，春不眠从天而降，在南方攘外安内，镇压了一片大靖余党，收服了祁家这个掌着前朝大部分兵权的大头，又领着祁家逐个击退了金闵、江南道、花都的人，最终救青州、或者说是整个南方的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柳三刀还沉浸在自己所讲述的故事里，祁元茗还在凝眉思索，一直无言的汪清海突然活过来，蹦出一句：“但那时已经死了很多很多人了。”
“而且，从扁壶镇陷落的那一晚开始，大靖就不可能回来了，是老奴毁了老爷的梦，也毁了无数人。”
“老奴忘不了那夜啊，一切都要部署好了，只差三天就准备发兵北上了。只可惜我们之中出了个报信的小鬼。”
汪清海竟然缓缓坐起来了，祁元茗重新架起剑，防止汪清海再次冲向饭天景与王兰禾。
“所以，其实你才是大靖的罪人。”柳三刀笑道。
汪清海没否认：“所以老奴必须变强才行，强到再也没人能突破扁壶镇的防线。”
祁元茗毫不留情地戳破汪清海的梦：“你完全没有训练好这里的兵士，他们的素质都太差了。北康只需出五千铁骑就能再次踏平你的扁壶。”
而汪清海的身边，除开王兰禾，居然无一人是得用的，汪清海始终是一个人跟他们对峙。
汪清海还有力气摇头：“少爷是去看过我们扁壶镇的校场了吧。看过了就知道了，这儿的人是操练不起来的。”
“少爷一定晓得，泡茶最讲究那水的滋味了，只有纯正的泉水才能彻底冲出茶的本香。而也只有一方好水土才能养出一批好兵士。我们这儿没有养人的水土，都是腐败的泥地，没有未来的地方，是生不出好将领的。”
因为贫穷，所以没有肥沃土壤。因为贫瘠，所以没有开花结果。因为无果，所以仍然贫无立锥。扁壶陷落一战毁了这里的一切。
祁元茗不喜听汪清海那些拐弯抹角的一派胡言，他问：“没有银子便找祁守宿去要银子。练兵的银子他是断不会少的。”
濒死之际的汪清海居然再一次动了起来，他收紧腰腹一声嘶吼，从长袖里掏出两把折剑，奋力扔向柳三刀与祁元茗，打这二人措手不及，又在二人慌张闪躲时埋头冲出了祁元茗与柳三刀的包围圈。
脱离了祁元茗的控制范围，汪清海才终于说了实话，他大笑嘲讽祁元茗，问：“让老爷拨银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令放弃这扁壶镇，也断了我们军饷银子的人，正是老爷啊!”
“老爷说，这地方已经没有救了。他并不需要大军从扁壶镇北上，他只需要一条大马路上的看门狗，替他看看北方的人有没有越界罢了。老爷也一定是糊涂了，他居然把复兴大靖的梦都押在了一个无能的无根三境黄毛小子身上！”
好饿，ＵU看书 www.uukanshu.ｃｏm好饿，好饿。因为一场战役的落败，他不再受祁守宿的器重了。
好饿，好饿，好饿。祁守宿最终，选择去相信祁元茗能够为祁家带来转机，而不是相信他们这些曾经的将领了。
好饿，好饿，好饿。这无能的，软弱的，不愿意真面目示人的祁元茗，到底有哪一点，值得老爷去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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