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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柳絮阁（02）
话说回两个时辰前的七里香馄饨铺，也就是祁守宿点名要祁元茗去的那家店。
“大份芥菜馄饨是三十文八个，小份芥菜馄饨是二十文五个，小馄饨十文十五个。客官您要是喜欢素馅的啊就在这三个里挑，要是喜欢肉馅的我们还有……”
七里香馄饨铺生意好，铺里的伙计要从天蒙蒙亮忙到未时，等到未时活就轻松下来了。
七里香铺面不大，店主人租赁了两套联排带小院儿的铺面，打通了两间铺子，把前后通透的院子分成了用餐、制作、歇息三处。
这会儿已经未时了，负责算钱的“掌柜”用围裙简单擦了下手就朝后院跑。等真的进后院了脚步又放缓了，怕惊扰到后院里头正捣和面粉的那位师傅。
“掌柜”却在那干粗活的面点师傅面前点头哈腰，低声汇报，“今天一上午没见有一大一小跑来点我们招牌芥菜鲅鱼馄饨的。”
面点师傅翻了翻眼皮问：“那俩人晨食吃的是什么？”
“哎，是说西坊那蔡芬家的肉圆子铺，您有个徒孙搁那儿学搓圆子手艺呢。”说的就是祁元茗带着饭天景在早晨去的那家店，“掌柜”还详细地说了这师徒二人点了些什么吃食，末了还补充了一句，“醉忘归景色最好的那处包厢被人临时截去了。”
谁截去的，“掌柜”就不敢说了，只用手做了个狐狸的手势。
“嗤，胃口倒是大，真是俩烫手山芋。”面点师傅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活，一边摇头一边吩咐“掌柜”给自己备几样面点要用的材料。
面粉，陈皮，豆沙蜜，面点师傅打算做一道桂花赤豆小元宵。
这个七里香馄饨铺的小掌柜到底是替面前的人心忧，唤了面前的人一句大掌柜，“今晚真要去醉忘归送外食吗？我瞧着那可是鸿门宴。”小掌柜也是纳闷，少见会有人价值千金的消息不主动来取，甚至还需要人专门送上门喂到嘴里的。
“祁家的钱跟礼都送到这份上了，这赴汤蹈火的活我是不去都不行呐。罢了，送佛送到西，我们做厨子的跑去见个食客也不丢人是不。”
说话的面点师傅正是柳絮阁的三把刀，自称柳三刀，而他门下所有人都管他叫一句大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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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瑙玉泽肉之后下一道大菜是装在古色小盅里的葱烧鳝丝。鳝丝肉质结鲜嫩与弹劲于一体，小口咬下后人先感受到的是鳝丝皮的弹，耐着这种鲜活感细嚼就能品出鳝肉的鲜，葱油熬出来的甜酱汁把人勾得欲罢不能，一筷子下去后让人立刻开始肖想下一口的滋味。
祁元茗在饭桌上没什么规矩，由着饭天景狼吞虎咽吃着高兴。大人们继续谈自己的要务。
祁元茗把这块玉牌的来头跟青妲己略讲一二，还提到了祁守宿的交代与萍城剑宗寺里头的和尚。
祁元茗给青妲己过目这块雕刻着三把柳叶刀的玉牌，也是想通过这柳絮阁的来头来试探祁家的深浅——不知祁家的手伸得有多远。
青妲己介绍说这玉牌是柳絮阁中的“问柳石”，也可以简单理解为寻柳问路的“敲门砖”。
做情报生意的人最怕的事无非自己的情报被人摸透，自己的行踪被人掌握，因此柳絮阁里的人只同拥有“问柳石”的“老顾客”做交易。
问柳石通体莹润，白中透出翠绿，玉的内里瞧不见一丝杂色与裂纹。光是雕刻这块玉牌所用的石料本身，就是一件难得的上品。若是让懂行的人来看，仔细瞧了这玉牌上雕刻的柳叶刀以后，他们对这玉牌的评价只会更上一层楼——这玉牌上栩栩如生的柳叶刀用的是古刻法，看不出年份的好玉配上几百年前风靡一时又在大康鲜有传人的古法雕玉，光是问柳石本身的价值就足够收藏者们疯狂。
青妲己用指腹轻轻拂过三把刀。在心底感叹，真是一件“古玉件”啊。
面上青妲己仍然是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散漫地把玩着这三把刀玉牌悠悠道来：“这问柳石看着是个真玩意儿，不似仿造的。老头子嘴里的柳絮阁是真，看来那柳絮阁手里头的，活佛的把柄也是真的了。”
祁元茗问：“萍城的剑宗寺可真是出了这样一位人间佛子？”只是声音里没透出多少兴趣，如同他在祁家第一次听到祁守宿提起活佛法师慧明的名号时一致。
青妲己笑着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我只能说那位人间佛子不是伪物，但“它”从何而来，又渡向何方，就不是我能看得出的。”
“更详细的故事恐怕只有柳絮阁的人知道了。无论你对活佛的故事感不感兴趣，柳絮阁都会亲手奉上吧——只要你未到山穷水尽之地，他们也总能想办法送到你耳根子边。”
饭天景也不是只会埋头吃饭，闻言便奇怪道：“祁伯伯做什么不自己打听完直接告诉他儿子？”饭天景对祁元茗的称呼千奇百怪，总之鲜少有认认真真叫师傅的。
这当然是因为祁守宿那老头子认定了祁元茗做祁家的未来，现在这是打算把祁家的人脉与祁家暗地里的运转都一点一点交给祁元茗，大家族的传承就是如此的了——这念头在青妲己脑子里过了一遍，不过最终也没说出口。
青妲己垂下眼，心想饭家的小姐年纪轻轻，离家那么多年，怕是早没有这般愿意为她精心打算的长辈了。
“老头子事情多呗，喜欢折腾人~”青妲己用调侃的语气叹了一声，脸上笑意盈盈。
饭天景了然，因为她也从祁元茗微妙的情绪中体会到了他对祁守宿的无奈。
小孩子虽然有着野性的直觉，但人情世故这块一窍不通，青妲己的答案没引起她的怀疑。
祁元茗终于吭声，点了点桌子把话题扯回来：“柳絮阁，柳三刀……”祁元茗沉吟几秒，“祁家如今还能跟这种人物搭上线，看来他们这些年没少在青州、萍城、江南、琴州、越港这几块地方折腾。”
青妲己默不作声，眯着眼假借喝茶隐藏了自己惊叹的情绪。祁元茗说得每个地方中了三个，还有两个不是没中，而是她也不知道祁家的全部动向。
祁元茗没去管青妲己那些小动作，以指沾水在台面上写画大康地图：“现在的祁家或许也考虑朝北康那儿的城市伸过手，但我想北康人不一定瞧得上祁守宿的做派，他没法扎根太深。”
青妲己点头。南北方的大家族行事风格确实天差地别，更靠近皇城的北康人多瞧不上这些窝在南康水乡里头的“文人墨客”与“前朝余孽”。
只是青妲己没想到，祁元茗在悬壶峰上闭关两年，出来第二日就已经把祁家的动向摸了个大概——又或是说， www.uuｋａnshu.cｏm在山上的这两年祁元茗也一直注视着祁家？
青妲己疑惑：“这都是些我不曾听过的好东西，你就一个子儿不要免费给我了？”
祁元茗只说：“一些不成气候的谢礼聊表歉意，希望能够对你有用——当然，我也知道你所求的不止这些，你在找的东西我也会想办法。”
青妲己听懂了，祁元茗指的是青妲己方才应付饭天景的事情。
她暗自觉得好笑，当年伙同刘客舟那小子一起仗剑走天涯的英雄少年究竟在两年前遇到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一位多疑多虑的大家长的。
回忆当年，那短暂的快意江湖岁月，爱恨情仇都在刀光剑影里头开花结果，从没人考虑过未来，做事也从无后顾之忧。
只是那段岁月是属于少年的江湖，一眨眼就两三年，都有各方路要走了。
青妲己举起茶杯朝祁元茗晃了晃，干了那小杯普洱茶。
青妲己稳了稳神，还是打算再卖祁元茗一个好，她问道：“这顿饭你打算吃多久呢？”
祁元茗给席面上的四个茶杯都又续了茶，说：“等到今晚的主角熬不住上门。”
“嘿，敢情你根本不是来我这儿探听消息的，只是拿我当幌子，把人逼上山——敢在那个老狐狸身边放耳目，你的胆子也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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