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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游子行（01）
祁元茗与柳三刀的交易是在窗外那个无人欣赏的小露台里讲的，青妲己坐在室内呆看窗外的人与景，马老头闭目养神，饭天景专心品尝柳三刀带来的新奇玩意儿。
这柳三刀人古古怪怪，讲的故事又有些瘆人，但这桂香赤宵白玉盘确实好吃。
祁元茗与柳三刀一谈就是到了宵禁的时间，宴席终于是散了。
醉忘归有孟婆酒，断肠离恨今朝旧。醉忘归里最不缺的就是花钱买醉通宵达旦的人。
这个点正常的晚间宴席基本都散尽了，青壶镇有春不眠定下的宵禁规矩，除了东坊里的乐坊歌楼，西坊里几家有名的酒楼以外的店基本都关了门。
这几家不受宵禁限制的特殊场所，在宵禁时间里头，也都得关上门才能做夜间生意。醉忘归里的歌姬也开始陆续登台，晚市的菜单也被换成了深夜里才有的下酒菜。
祁元茗一行在醉忘归的门锁落下前出了醉忘归酒楼，身侧已经没了柳三刀跟那帮美婢们的影子。
这群人来的时候无影，去的时候无踪，毕竟对情报商来说最要命的东西是他自己的情报。
今晚的那桌名菜里或多或少加了些醉忘归老板珍藏的小酒调味，饭天景吃完甜品没两刻钟就昏昏欲睡，现在已经干脆两眼一合睡过去，只能由祁元茗驮出了醉忘归酒楼。
“一定要赶在今晚走吗？”
晚间的风对沾过酒的人来说有些太凉，青妲己拢了拢自己衣襟，瞥了眼祁元茗盖在饭天景脑袋上的披风，调笑说，“无处可去的话到我那儿凑合一夜也成。你放心，我看不上你这小身板，不会吃了你。”
“不劳费心——总不能叨扰你那里，我们总有地方去的。”祁元茗一本正经谢过了青妲己的好意，他不能把那些监视他的眼睛们带去青妲己的居所。
祁元茗自己都没搞清楚，暗处到底有多少眼睛在盯着他的动向。十六七岁年少轻狂时不介意，光是想着树敌再多又何妨？来一个那祁门红剑下亡魂多一个便是。
二十多岁的时候不是不能了，而是不敢了——何况他身边还多了一个能吃能睡别的都不太行的饭天景，祁元茗更不能轻举妄动。
祁元茗不会多说自己的心事，只说：“就此别过吧，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马老头拿眼睛瞅瞅祁元茗，一声不吭地先行退开了。青壶镇在春不眠的治理下还算守规矩，他得先去把夜巡兵以及祁家的眼睛们都打发了，同时也避免自己跟祁元茗大打出手。
身边的人走了，青妲己的声音里再多几分戏谑：“你的人生倒像是个逃不掉的大牢笼……就此一别你打算什么时候再来找我？像上次一样三年不见又突然出现？”
这女人的质问，祁元茗逃不掉，避不过，也答不了。
“抱歉，但已经回不去了。”最终祁元茗只说了这一句。
祁元茗用一手托住饭天景，另一手从袖中翻出那块刻着柳叶刀的玉牌，思索了片刻，才把话说出口：“本来就想好要送给你，被柳三刀那家伙打断了。”
青妲己默了默，她以为自己在醉忘归酒楼时掩饰得还不错，她没有表现出太多对于这块玉牌的在意才是。
这会儿青妲己继续装作不在意，说：“这是让你用来联络柳三刀的，贵重如此我不好收，你要实在不想要了拿去换钱应该也够你们师徒俩生活。”
祁元茗说我师徒俩生活费不打紧，吃饱饭的路子多，“我知道这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
“尽管我早就认出这是古玉件了，但我最初我没想带它出祁家大门的。祁守宿那老狐狸硬是让元娘把它塞到我手上，那我便有权决定它的去处。”
最后祁元茗没有等青妲己同意，直接把这块玉牌塞到了青妲己手里，“你比我更需要它。”
“你们说的话我其实都记着。”
“抱歉。”
晚风急，青妲己别过脸，让风带走眼角碍事的东西。
过了大约一分钟青妲己才终于能够再开口说话：“我不是要怪你没遵守约定……这些古玉件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我方才说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也不是没有它们活不了。”
“我不在意。”也不理解，祁元茗隐去了一半的话没说出口。
“我只是知道回不去了。你也好，刘客舟也好，饭天涵……也罢，你们多吃饭，少跟人起斗争，遇到不好说话的买家就敷衍了事早点收摊吧？”祁元茗叹了口气，努力挤出几句关心。
这些关心人的话从祁元茗嘴里冒出来总会变个味儿，青妲己听得可不自在。这哪是原来的祁元茗会说出口的东西。
祁元茗明显不欲多聊，在青妲己作出反应前匆匆告别：“就送到这罢。如果问剑途中我再寻到了其他古玉件的下落，还是会用老方法联络你的。”
祁元茗交代完这最后一句就立刻走了。他的脚步不算急，但总能恰好避过按着路线检查坊市的夜巡兵，而他背上的饭天景也恰好帮他遮住了青妲己打量的视线。
一个人驮着一个小孩、一个包袱、一把剑就离开了青壶镇、悬壶峰、他最后的庇护所，也离开了青妲己的视线。祁元茗背上的饭天景，很快就跟着他的师傅一起，消失在青壶镇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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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妲己的位置很好，她在原地呆站了五六分钟也完全没有夜巡兵发现她。她的目光还停留在祁元茗的影子消失的地方，但看向的地方不是现在的祁元茗，而是过去的祁元茗。
祁元茗走走了两分钟， www.uukaｎshu．cｏm马老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他还给青妲己拿了一件披风——其实这是青妲己出门就捎上的衣物，只是一直放在马老头那儿没有让他拿出来。
“旁门那里看守的人已经被解决掉了，门旁停着祁家的车。”马老头低声汇报。
毫无疑问，仪门旁门的人也是祁家动的手。祁家的人下手不狠，只是让今夜负责守门的人睡了过去，方便祁元茗趁着夜色低调出门。这点小事想必春不眠也不会跟祁家多追究。
“掌柜的在想啥呢？”马老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随意些，尝试把青妲己从那愁闷的状态里扯出来。
青妲己终于回过神，叹了一口悠长的气。
“这傻子也不知道多问一句，三年了，万一我们的联系方式有变呢？”青妲己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笑意。
“嘿，要我说这种自我中心的毛头小子管他做什，掌柜的你就是对他太好了。”马老头在祁元茗不在的时候说话还要逗趣一点，“这货看着让人来气。下回我必须帮您把他揍成猪头。”
管他做什呢？青妲己也开始想。
可能只是放心不下这看起来孤苦无依的傻帽——青妲己心里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她突然转头跟马老头聊起过往：“说的也是，管他做什？方才啊，只是突然想起在我一个人的时候，以及刚捡到你俩那会儿，过得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日子。”
最早最早的时候，吃不饱饭，喝水要去跟叶子抢，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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