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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放下了锚的船静静地停泊在海面上，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整艘船没有一点灯火。

“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打破了船上的寂静。

体格壮实的男人推开木板，爬到了甲板上。他已经很小心地控制自己发出的声响了，但他的体重注定让他无法保持蹑手蹑脚。

“我，是我。”男人压低了声向船头放哨的水手说道：”上个厕所。”

水手比了个表示明白的手势，转过脸去盯着海面。男人站到船舷边，松开裤带。一条水线从他的胯间喷出，在空中呈现出完美的弧形，响亮地砸在海面上，听上去积压了不少。

男人忽然一个颤抖，释放压力的快感被迫中断。“嘿，妈的，你是谁?”他看见船舷外趴了个人，硬生生憋住了尿意。

水手回头瞥了一眼，又马上转开。那男人低头看着下方，脸色不是很好。

身后传来几声闷响，随即又有一个重物落水的声音。水手吓了一跳，一边在心里念叨这家伙放水还给栽水里了，一边迅速回头。

“嚓”白芒一闪，水手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想呼救，但动脉里溢出的鲜血堵住了他气管。

杀人者抬腿，一脚踹在水手的胸口。水手倒飞出船头，他费尽力气看清杀人者的面容后，满面惊恐。

“噗。”水手摔入水面，扑腾了几下就没动静了。尸体沉入水底，点点殷红很快便被夜色侵染成墨的海水覆盖。

船头的人转过身，船舷两侧不断有人影攀上，今晚寿命将尽之人可不止那男人与水手。

数十个黑影鱼贯入船舱，这是一场血腥的偷袭。

……

“啊——”惨叫声划过夜空，扰乱了死一般的寂静。船上终于骚动起来，煤油灯被点亮又被打破，热油在玻璃渣中流淌，烈焰趁着油一窜三尺高，几处火光照亮了船舱。

我猛地惊醒，一股子可怕的杀机降临，入眼就是一把快速放大的鱼骨刃，若我再晚睁眼半秒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

我脑中警钟长鸣，下意识地以最快的速度把头向右挪。鱼骨穿过我的头发扎入枕头中。

我身体微侧，右腿隔着被子踢向左侧——我只能通过握住鱼骨刃的那只手来判断来者的大概方位，他站在我床的左侧，右手持刃。

来者拔出鱼骨刃，刺向我的右腿。我撤腿回身，一个翻滚摔倒在床下。

鱼骨刃刺穿了被子，但被子也包裹住了来者。我迅速地扶着墙爬起来，手指触碰到我挂在墙上的佩剑。

“戗”我毫不犹豫地拔出剑，而床那边的人也一把揪开了被子，我挺剑前刺，来者横刃挑开。

“谁派你来的?”我厉声道，刷刷刷连挥出三剑。那人对鱼骨刃的运用也是极佳，凭借那只有小臂长的短刃挡住了我的长剑。

见那人不说话，我一边朝他挥击，一边向着门的方向小步跨去。

那人跟着我的动作朝他的左手边踱去。突然，他左脚冷不丁踏入了我放在床脚的木盆。夜晚的水凉得彻骨，那人哆嗦了一下。

我抓住了机会，攻势陡然变得急猛。“喝！”，我用力向他劈去，那人赶忙提刃向上格挡。我们力气相当，竟是僵持住了！

“哐！”木盆中溢出的水打湿了地面，那人处于下方格挡，受力集中于两脚。木盆在打湿的地面上一滑，那人失去了平衡，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房间狭小，他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发出沉的声响。

我一个箭步冲上去，那人头部受到重创，似乎头晕目眩，右手胡乱挥舞着鱼骨刀，试图阻止我靠近。

我咬了咬牙，提剑贯过了他的胸膛。“嗤——”剑刃轻松地撕裂血肉，那人不禁惨叫一声。我内心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这声音无比耳熟。

“嘡啷”一声，鱼骨刃落在地板上。那人的手慢慢慢慢地垂了下去。房间内只剩下我喘着粗气的声音与血顺着剑尖滴落的声音。

终于是结束了。我心头的紧张感渐渐散去，任谁在睡觉时遭受暗杀都不会好受，我后怕地摁住胸口，感受里面有力的心跳，证明我还活着。

目光落及尸体，那人自始至终背对着窗子，我都没能看清他的容貌。拔出长剑，我小心地伸手去拉他，想把他拖到舷窗下一看究竟。

可就在我刚碰到他的肩膀时，他的头一歪，月光下，如瀑般的银发倾泻而下。

我闪电般地缩回手，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是我！

浓烈的不安笼罩在我的心上，尸体闭着眼，嘴角淌着血，安详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一样。而我在几分钟以前躺在床上时，在他的眼中也是这般吧?

我忍不住又回想起曾经的场景：满身伤痕的男人坐在座椅上，两只手自然地搭着扶手。他低着头，嘴角微微勾起。被子弹击穿的心脏停止了工作，嘴里的血染红了下巴，身上的血染红了海军军官的制服。但他仍在微笑，笑容温柔而悲怆。

我战栗着，将面前体那与我完全相同的脸庞摆正。

“你现在的模样，就是我未来的下场。”我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