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八、(1 / 2)

茂源终于还是妥协了，按照集团的要求进行了改制。一直悬而未决的资质问题让他无奈的选择了妥协，他没有办法，已经因此错失了多个项目机会，继续僵持下去，只会损失更多。至于接下来的业务，茂源只好另做打算。

一个人坐在小茶馆的包间里，茂源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半生的努力，结果却是心酸。所谓事业，所谓婚姻家庭，眼见如梦幻泡影。这是一个规模不大而且地段偏僻的小茶馆，生意不好不坏。但这里是茂源的秘密基地，只有他和司机小龙知道，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来这里。茂源没有什么嗜好，不善饮酒，却在一次偶然的酒后，喜欢上了饮茶。茶水能给他一种微醺的感觉，他也曾试图在办公室、家里或者别的茶馆里饮茶寻找这种感受，然而似乎只有这里才能找到。

于别处，饮茶仅止于饮茶，都不能让他真正的松弛下来。在集团做处长的时候，他十分努力的保护自己的羽毛，却不知道怎么就昏了头跟那个并不美貌的财务荒唐的发生了一段情，更荒唐的是，他为此结束了自己中规中矩的婚姻，却没有跟那个女人走到一起。

茂源来自偏远的大山深处，没有资源没有背景，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时时注意控制自己的行为，努力收敛张扬的本性、保持不逾矩。或许正是这种小心翼翼的生活，让茂源虽然事业上顺风顺水，但心里上却长期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一直到现在，仍然如此。

这间茶室位于茶馆的最深处，新中式的装修风格。红木的家具，花式窗棂，硕大的根雕茶台。侧面是一个书架，摆着道德经、易经、五行八卦之类的书籍和一盆吊兰。茂源向后靠了靠，中式家具其实坐起来并不舒服，心下黯然，已经不可能回集团，仕途无望，改制不如意，挣钱也不易，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已经奔四十了，这是宿命吗？

信手翻开道德经，“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茂源苦笑着自语，我现在就是搏之不得吗？！

同样“搏之不得”还有张凯。迟迟见不到孙援朝，让张凯有些抓狂，与以往予取予求形成极大的反差。之前兴冲冲的去送邀请函，孙援朝却不在项目上，秘书说孙总特意交代她感谢张凯的邀请，他会安排时间去参会。这对张凯来说，是一次巨大的收获，虽然依然见不到人，但心理上得到了相当的安慰。

就在李慕雨他们在紧张的准备“首届建筑智能化高峰论坛”之际，孙援朝去香港找他们的老大周域。对周公子他们凭借深厚的背景和广泛的人脉在不同的领域投资，基本不参与具体的项目运作，而且彼此独立运作互补参与。因为周公子和孙援朝俩人看好未来的房地产市场，初衷只是想拿个项目试试水，可是习惯了大手笔运作，一不小心就把亚北壹号做成了标志性项目。

“大哥，你最近干啥了？”孙援朝跟周域是发小，自幼就是兄弟相称。

“最近都在香港，马上要回归了，看看有啥机会！”周域递了一杯红酒给孙援朝。

“怕是会动荡一阵子！”

“是啊！不过动荡才会有机会！”

“可以关注一下房地产，估计会大跌！”

“没错，我打算收购一个房地产公司，你有没有兴趣！”

“好啊！我也看好房地产！”孙援朝跟周域的观点是一致的，“你啥时候BJ啊？得跟银行打个招呼了，接下来资金需求挺大的。”

“春节吧！我回家过年。应该来得及吧！”

“来得及！”

“下个项目咱们搞住宅，住宅项目资金周转快！”

“问他们几个了吗？接下来地产应该是很好的投资项目！”在启动亚北壹号的时候，他们几个都不愿投资，只有周域和孙援朝投资了，外面以讹传讹，以为是他们共同投资的。

“他们不愿意搞开发，太累，还是觉得炒地皮来的容易！只是以后机会会越来越少了。”他们确实在海南炒地皮大赚了一笔，然后全身而退。周域说：“赚容易钱习惯了，就不愿意去赚辛苦钱了！”

“是，搞开发是辛苦！我都累坏了！得找个帮手了！”孙援朝自嘲，“都是自找的！”

“在香港找个咨询公司吧！还是挺有用的。再找个总经理，你也不能被这一件事拴死了啊！”周域说。

“也是，像那个智能化系统，国内设计院能搞明白的人都不多！”孙援朝说，“趁你在这儿，找朋友给推荐一个合适的！”

“好！我过了年很快就得回香港，老爷子嘱咐我盯着点香港的情况，万一情况不乐观，咱们得出把力的。”周域看起来很沉静。

“是啊！该出力就得出力。没有国那有家啊！国内我盯着，你不用操心，需要的话，就把国内的先暂停，我也过来！”

这些公子哥们的家国情怀之强烈，远不似社会上的风评，他们大多是忠诚的爱国者。

李慕雨的传呼该续费了，但是传呼台告诉他年底就要停止服务了。随着手机的逐渐普及，越来越多的传呼台相继倒闭，李慕雨一直保留着传呼号，是还残存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收到孙小佳的信息。他无奈只能续费到年底，然后联系熟识的人，告诉他们自己的手机号。

跟朱峰问起老家的项目的时候，朱峰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挺乱，老爷子不让他多问，告诉他等一等，不要着急。李慕雨也兴趣寥寥，找不到孙小佳，他也不知道挂靠哪家公司去做，也不知道更换单位能不能行。他也不愿意想太多。

每周李慕雨都会打电话到原来的集团财务室，孙小佳一直请假没有上班，财务大姐都有点可怜他了。今天打电话的时候，财务大姐说：“小李啊！你就别再找小佳了，她昨天来集团辞职了，好像已经结婚了！”

李慕雨犹如五雷轰顶，楞在那里。

好半天，电话里大姐焦急的喊他，“小李，小李，你还在吗？”

“哦，大姐，这是我的手机号，您要是能联系到她，就告诉她，让她告诉我为什么？”

“好！”大姐挂了电话，看看身边的孙小佳，“小佳，为啥呀？”

孙小佳垂泪不语。夺眶而出的泪滴里是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身影，那是自己为爱抛却父母的报应。原来所有的爱情真的只会出现在电影里。

“这是他的手机号，找机会给人家一个解释，孩子怪可怜的！”

孙小佳接过纸条，说，“大姐，谢谢您！我走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直到传呼台停止服务，李慕雨也没有收到孙小佳的消息。

李慕雨一下就憔悴下来，之前还有念想，还心存希望，现在一下心里空落落，没依没靠的。每天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工作，工作之余就是在AT资料室搜集各种英文原版资料翻阅，犹如行尸走肉。与人沟通，往往会先要发一下楞。这让董若曦心疼不已，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当初自己失恋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希望尽快过去，最好的疗伤良药唯有时间。

李沫沫也不敢调侃他，有时候想说些笑话逗他开心，但看到他空洞的怔怔的眼神，就怕怕的不敢说话。

好在并没有怎么耽误工作，几天以后，李慕雨在工作中就恢复常态了。只是不苟言笑了，没有了之前的阳光快乐，倒是让人感觉稳定、成熟、可靠，言语变得简单高效。董若曦知道他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日子才能走出来，但这未必不是好事。每一次经历都是成长，男人没有点磨难是长不大的。

孙援朝如期参加了研讨会，不过他只参加了开场演讲和AT的主题演讲。随同而来的合约与技术人员则全程参加了。

“张凯，你见到孙援朝了吗？”入场之前，李慕雨问张凯。

“没有呢！我也不认识他！”张凯早早就等着门外，却没啥办法。

“我给了你五张门票，你都给他了吧？”

“都给了！”

“你跟他合约部的人联系，问问情况！通过他们找孙援朝！”李慕雨安排完张凯就进了会场。标准化委员会和设计院的大多数人他都认识，需要打打招呼安排一下。

张凯远远看到孙援朝从停车场走来没有直接上前，而是连忙给李慕雨打电话。

“你赶紧过来吧！孙援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