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诡脸(1 / 2)

于是庞大的异种在自己的视线之中显现，扭曲的血肉之上还流淌着不知名的液体，诡异的纹路布在那臃肿的身体上，为其提供魔能抗性，随着吞食人类的数量增多，纹路迅速蔓延似乎是数不清的异种正爬附在它的身体之上，诡异的眼眸从血肉的缝隙里睁开，不仅仅是头部，他身体的每一处都睁开了眼睛，窥视着这个世界。

魔能粒素在铳口汇聚，高热的反应在膛内酝酿。

短铳如巨龙咆哮，净焰升腾，迎着那妖魔梅林扣动扳机。

哀嚎与火焰，钢铁带着火药撞击着血肉，破碎的肉屑纷飞，微烫的绿血从粗糙的血肉里涌出，如大雨一般。

面对着那小山般巍峨的身影，数不清的眼瞳死死的盯着梅林，他抬起枪，瞄准了那头颅之上。

凝华者学徒正在学习和完善的凝聚法，正式升华者能熟练运用的凝聚法。它当然不仅仅能够被运用于观察魔能，还可以大大强化使用者对各种细节的观察能力，让他们善于发现那些细微的变化。

此刻的异种正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在车厢上面。它贪得无厌，凶暴残忍，想要把车厢里所有的生命体全部杀死，一个不漏的吞吃干净。这正好给梅林留下了凝神观察的机会，让他可以在这段时间里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注意力沉浸到那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微观领域。

艾妮乌斯跑近梅林，却被他此刻凝神注目的神情吓了一跳。他知道这是梅林在对异种的躯体做出观察，但她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科斯塔之前的尝试他看在眼里。那些尖锐的石锥曾经裹挟着巨大的力道穿过异种的头部和躯干。它被切割过，被打烂过。但结果却证明那些零散的血肉和惨不忍睹的伤口对它来说根本不致命。控制那些血肉做出反应的应该是构成它们的细胞和诅咒。想要消灭异种就首先得从这方面着手，比如用超高温灭杀诅咒或者用超低温使诅咒迟缓……这些都是已经确认的情报。

艾妮乌斯认为既然这些情报已经确认，那么再对异种支配魔能使用物理攻击也毫无意义。因为不可能再从微观领域得到更多情报了。没道理那些老牌学者花十几年都研究不出来的东西会被梅林巧合看透。

所以就像当初不顾梅林的反对带着他跳出车厢那样，艾妮乌斯也没有打算征求梅林的意见。他快速朝着梅林伸出右手，想要拉着他从这里离开。

科斯塔看到了她的动作，他没有开口去提醒梅林，反倒露出了一抹赞许的微笑。

金发皇子没有遵照自己的建议趁机逃走，这在科斯塔看来当然是在逞一时之勇。他现在的打算非常明显，凭借科斯塔的本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想在异种的躯体上寻找弱点，然后依靠他手里那把充其量只能打打鸟雀的枪给异种来一记狠的。他想要靠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之前犯下的过错，想要能在最后的绝境中拼出一线希望，让他们这些人都存活下来。

该如何评价这种行为？当然是愚蠢。而且是那种没有任何思想觉悟的愚蠢。

这个男孩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当他被他的父亲在心里选为继承人的那一刻，他的这具身体，以及包裹在这具身体之内的一切思维……这些东西就不再只属于他一个人了。

他必须要对自己肩膀上的重担负责，必须要对自己这些年来接受的培养、教育、训练——甚至是承受的希望负责！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属于海恩卡克帝国这个国家的，他怎么可以在这种关头逞匹夫之勇！？

每个海恩卡克帝国人可能都很乐于看到这位皇子殿下是一位在生死关头仍能迎难而上的勇士，但这不代表他们希望看到他真的去这么做。

为什么？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可能会失去他们的荣耀象征，意味着他们会失去一份崇高的信仰，意味着他们的国家很可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人类早已被证明了是社会性动物。而对社会性动物来说，一个足够优秀的统治者能够带领他们更好的生存下去。

统治者不应该抢士兵的活，他们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其存在本身。

因此，艾妮乌斯拉扯梅林的动作才会受到科斯塔赞许的注视。这个面目阴戾的老学者在意识到“是因为梅林自己才有可能活不下去”的时候都没发过刚刚那样的火。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原谅那种“因为年轻人经验不足而导致引起的灾难性后果”，却唯独对梅林此刻毫无自觉的莽夫行为感到恼怒。

对这位教授来说，年轻人可以犯错、失败，但不可以愚蠢地不知道自己的极限。

【“年少心气足，誓与天公齐。心气比天高，命缘比纸薄”】

可科斯塔恍惚之间，出现了幻觉。他看梅林像一柄剑。

漫漫历史，无数英雄豪杰。人寿有尽，传承不灭。不想自己的流派灭绝，或者福泽后人，或者想在世界留个最后的印记等等原因，升华者中有两种方式，一是广受学生，曰导师，广结师生之谊，不过学多学少是问题；二是重重考验，得见真章，曰师尊，学识不忧虑，但是需要师徒相性相和，总之两种传承方式各有千秋。

科斯塔曾经师从一位技艺高超的近卫系高阶升华者，他的师尊善用剑术，年少慕强的科斯塔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拜入师尊门下。但最后他，科斯塔，还是成为了一位术士系高阶升华者。

因为那近卫系升华者的最终考验是练剑三年，出师屠魔！

当年一次看见自己练剑的佩剑时，剑狭长而薄刃，简直是年少幻想的神兵利器。

科斯塔那是欣喜若狂，爱不释手，日日夜夜相枕而眠。

但是当科斯塔出师的那一天，面临师尊抓回的狮子异种，佩剑摆在斗场一侧待君自取，他却无动于衷。

在异种步步紧逼中，他紧张到无法凝聚魔能，却没想起来去拿近在咫尺的佩剑。

近在咫尺，远如天涯。

失败后，他那段时间的梦里，频繁出现那把剑，黑暗中那柄剑光彩照人，具有非凡神力。

剑在喃喃低语：“快看，我们不就是年少幻想的完美映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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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伯气喘吁吁的跟在红发女人屁股后面。他当然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嘴唇张开想要喊些什么。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并不足以让他在这种场合做任何发言。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铁轨前方的黑暗，脸上浮现出担心的神色。内心希望去那边探索的文森和斯纳希不要回来，最好趁着这段时间跑的更远一点。

艾妮乌斯打算强行将梅林带走的意图没能成功。因为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梅林的时候，梅林微微偏转过脸，露出了刚刚被角度和发丝遮挡住的右侧眼睛。

它和梅林左侧的眼睛不再一样，不再是娇艳的翠绿色。而是蒙上了一层淡金，微微散发出一种冰冷，一种至高无上的可怕意志。

红发女人在看到那只眼睛的一瞬间就被定住了身子。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一瞬间被它吸了进去，他在其中看到了黑暗和光，看到了诞生和死亡，看到了他自己和一切他认知范围内的物体。

艾妮乌斯伸出去的手在下个瞬间自然而然的收了回来，整个人站在那里颤抖着、大汗淋漓的摇晃了一阵，居然像是被抽掉了腿骨一般，朝着梅林站立的位置跪了下去。

如果让艾妮乌斯确切形容自己刚才的感受，她会说，那是一种和她第一次见到梅林时略有接近、但却强烈了成千上万倍的残酷体验。在那只眼眸的凝视面前艾妮乌斯觉得自己无比渺小。仿佛只是对方存在过程中的某个瞬间。

她的精神随同那股视线的牵引贯穿了时光长河，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离奇画面，最后则定格在一个女人的身上。那股视线带着他放大视角，透过女人的身体看到他肚子里还怀着婴儿。艾妮乌斯一开始无法理解这景象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自然而然的意识到了，那个女人很可能是他记忆里无比模糊、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亲生母亲，那个婴儿就是还未出生的自己。

压迫感，这是艾妮乌斯跪倒在地时另外两个离梅林较近的人——科斯塔和韦伯体会到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梅林身体里睁开了双眼。

这一次就不仅仅是海恩卡克帝国人才能察觉到了，从小到大并且祖辈三代均是在“沃野”切涅卡生根发芽的科斯塔也有同样感受。而且因为他的凝聚法更纯熟，感觉更敏锐，他能够从这股压迫中体会到另一种不同的东西。

那是亲近感，一种对科斯塔来说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体会过的亲近感。自从他的父亲在多年前病死，自己那叛逆的女儿离家出走十多年依然音讯全无之后，他确实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能体会到这种温暖的情感了。

他闭上双眼仔细体会自己心里的这股情感，感觉它不太像是长辈对晚辈……反倒像是自己把对方当做了长辈，想要向对方寻求慰藉。

这把科斯塔吓了一大跳。五十多岁的半老头身躯一弹，立刻像艾妮乌斯一样大汗淋漓的清醒过来。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并用饱含惊惧的眼神瞪着梅林，里面满是不可思议。

至于韦伯？他很干脆的直接在这股压迫下昏了过去。少年人还未发育完全的身体和精神无法承载那股意志，昏厥对他来说并非伤害，而是身体对精神的自我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