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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气微凉，他在卫衣外加了一件风衣，走在中央大道上，如一件行走的艺术品，廖廖数人的街道，却仍有人让道行注目礼。就象入冬的腊味，叫人垂涎欲滴，四十几岁的男人啊，真是恰到好处。
书店外支了两幅易拉宝，关于他和书的宣传海报，油绿色店门上方拉了一条鲜红的横幅，写着“欢迎莅临著名心理学教授李沃新书《红橙树下》现场签售会”，看来昨晚打烊后营业员还加班精心布置了会场，他对书店和营业员平添了几分敬意。
推开玻璃门，一股热气迎面而来，店内暖哄哄的。书店内那两个堆头之间用气球搭了一个拱门，写着“李沃签售会”几个金色的大字，书店上方密密麻麻挂满了吊旗，是他的新书《红橙树下》的海报，书店的精心准备，让他觉得选择韩冰的“记忆书店”做首场签售真是无比的正确。
他穿过书店售卖区来到书吧。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会场，分散的咖啡桌被整整齐齐排成了六排，每排五张桌子，每张桌前放两把扶手椅，四十多个沃粉刚好坐满，五个营业员站在后排，满满的氛围感。
李沃走进会场，四十多双温热的眼神扑过来，让他还有一点小紧张，好多年没出过文学类作品，没搞过签售了。“感谢大家，感谢大家”李沃抱着拳头向大家表示感谢，一边向台上走去。
“欢迎李沃教授，同时感谢各位书友对记忆书店一如继往的支持，我是本店的经理，也是本店的创始人韩冰，再次欢迎大家”主持人韩冰朝台下深深躹躬后，起身伸手迎向李沃“欢迎李教授，请入坐”韩冰与李沃轻轻握了握手，摊开手掌作了个请入座的动作。
李沃脱下风衣搭在藤椅的靠背上，在台中央坐了下来，面前的长条桌上摆放一支“牧歌”牌钢笔，桌子旁边有一个高高的书垛，不用数就知道是四十多本。
书店的活动能力是值得肯定的，在这样疫情空前紧张的氛围里，很少有人聚会了，今天能来这些人，已出乎李沃的预料，书店的展示和会场的布置直接把氛围感的拉满，签售的每个环节都是经过精心预设的，每一处都很周到却不冗长。李沃对韩冰这个南大的学妹心生由衷的佩服，“太周到了”。
第一个环节便是签售，书友在营业员的带领下，有序从书垛上取书付费后排队等待李沃的签名。李沃今天签得特别你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付出全部心思。四十多本签完，他的手心竟然汗津津的了。
“下面我们进入第二个环节，李沃教授个人和书店主办方对各位书友的答谢，也欢迎各位书友积极地与李教授互动”桌子撤下去了，李沃站起身接过韩冰递过来的话筒拍打了两下。
“首先，感谢各位热心的朋友莅临敝人的签售会，我想它不仅仅是一场签售会，更主要是一场答谢会，我再次谢谢大家。感谢您们一贯的支持和宽容，我知道我的故事讲得并不精彩，因为我是做学术研究的人，并不擅长用更多的修饰方式来讲故事......”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跟他的嘴一样灵巧，半小时不到的演讲，就与台下的书迷朋友眼神交汇混得十分熟稔了。
昨天的营业员，其实是本店店长，在他停下来时帮他续上水，笑迷迷地招呼大家互动提问，前后走着为大家递话筒。刚才李沃上台时，她眼中闪过有片刻的惊异，不过转瞬便是满含笑意的热情，多年书店服务中磨砺出专业的亲和力和机敏，带给与她打交道的所有人恰到好处的舒适感。
十一点签售完毕，应大家要求，又增加了二十分钟分享会，大家就书的内容进行交流。
“请问李教授，这部小说是您生活的映射吗？因为我们大多数的读者都猜测《红橙树下》是您的一部自传体小说。”在分享会快要结束时，柱子背后一个不起眼的瘦小的中年女子站起来问道。
“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所以我的这部小说也不能完全背叛生活，但也不能称为我的自传”
“那么小说中女主人图文是写的您的妻子或者女朋友吗”又一个系着千格鸟围巾，留着齐耳短发，文艺范十足的女生问道。
李沃沉默了片刻。
“我不确定”眼神迷离，并不像在回答女生的提问，很像在自言自语。
“今天的签售会就到此结束吧，让我们再次把掌声送给李教授，感谢他笔耕不辍，为我们带来一部又一部的杰作，让我们感受到人间温情永在。您们如果需要进一步与教授沟通或做咨询，可以扫描下方的二唯码。再次感谢大家对本次活动的支持，祝大家生活也如今天的活动一样圆满。”韩冰宣布活动结束，恰到好处地为李沃解了围。
台下沃粉挤着扫描二维码，添加李沃心理研究室的公众号“沃享时分”。
书店每个人的服务都那么专业和尽力，李沃对韩冰和店里每个营业员都真诚地道谢，感谢她们所做的一切。
“李教授，您好！我是“”蓉城之声”的记者胡兰，久仰大名，今天有幸当面见到您本人。曾经我也是南大的学生，希望下次还有机会接受教授的指导！”一个三十多岁的短发女人走到台上，她双手递上一张淡紫色名片。
“胡记者客气了，感谢您的支持，一会我加个您的微信，咱们以后微信里聊吧。”李沃接过名片，看到名片正面印着胡兰的名字，下面有一行小字写着社会新闻组记者，背面印着一个微信二唯码。
“我加你，你通过一下”李沃用头示意了一下名片，然后从风衣里取出一个钱夹，把名片装进钱夹里。接着穿上风衣，跟书友和每个营业员告辞。
“教授，我请您去吃机车鸭吧”韩冰围好了围巾，在李沃前面推开了店门。
“好啊！好多年没吃这个了，不知道变味没？”李沃跟着韩冰走出店门。
“老味道，老味道。”韩冰笑着退后半步跟李沃并排朝记忆广场南门走去。
这是一家风格极强的店，店门涂着朱红色的大漆，两侧墙外是两架掉漆的老机床，屋顶盖着茅草，门上方写着“机车鸭”三个蓝色大字。这是一处安静的小院，院里摆放着方桌和宽大的长条凳，营业员都穿着蓝色的机车服。
“上菜了”。
一整只冒着油珠烤黄的鸭子盛铁石盘上被放到方桌中央，另外一个服务员把一大碗糖汁浇上去，烤鸭发出滋滋的声音，烤焦的鸭皮在冰凉糖汁作用下与肉分开。服务员把一熬块皮放到另外一只搪瓷盘中，接下来端起一碗椒麻汤汁浇到鸭肉上，铁石烤盘渐渐凉下来，汤汁味道完全被包裹到肉内。
“尝尝吧，老味道”韩冰用刀字切了一大块放到李沃碗内，“听说南大的男生特别喜欢来光顾这家店，因为这家店营业员都是南大的美女。”
“哦”韩冰注意到李沃脸红了一下。
“修这个记忆广场时您应该已经是教授了吧？”韩冰真是少有的善解人意，她看出了李沃那不经意的一丝尴尬。
“嗯，但我也经常来这个店”
“还是老样子吧”韩冰笑着把话题叉开。
“但这个当时是没有的”李沃朝台上点点头。在餐厅正前方有个舞台，一群穿着机车服的小伙子正在表演机器人哑剧。他俩一齐大笑起来。
这一席他们聊了很多，吃完饭已经不早了，韩冰想开车送李沃回酒店。
“不用了，我想到东音巷逛逛，这次已经很感谢您们，就不用再麻烦了”李沃再次谢过韩冰，朝东音五巷走去。
细雨扫到脸上凉意一道一道的，李沃裹紧风衣应付这冷不防的寒意。
两边店铺里惨白的灯光从木板墙缝里偷偷泄出，照在无人的石板路上，在雨中纠结而孤独。
李沃在小巷里独自穿行，耳边还萦绕着那位小女生的扣问。灵魂深处他也自问过很多次，书中主人公到底是谁。是谁，又好象谁也不是。
他就这么一直走着，从东音五巷到东音三巷的尽头，民俗街已经到尾了，再下去是两条纯粹的居民老街，一条铺着不规则的石板小路，两边翘着的屋檐连在一起，灯光更加暗淡，雨却被屋顶挡住，只偶尔洒几滴。
头昏昏沉沉的，他一直往前走。一只小手窜到了他的手心里，那串踢踢塔塔的脚步声又在耳边响起，“嘀嗒嘀、嘀嗒嘀”，那熟悉的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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