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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招牌上写着“船长”的酒吧，开设在北德伍白区的南部，地理位置较偏僻。右边靠着个大型商场，隔着一条马路的对面就是温格里斯大学。
船长酒吧是哈雷家族名下的资产之一，面积不小。由一个叫罗夫·克托亚的退役海军负责经营，平时的客人多是年轻的学生，与商场共用同一个地下停车场。这个地下停车场就像个天然的庇护所，平日里总有两三个，靠着免费救济粮和翻垃圾桶为生的流浪汉，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只要不闹事，保安也懒得管这几只耗子。
“老家伙”是躲藏在这个地下停车场的耗子里最年长的。他身形佝偻，干瘪的白发黏在一起，斑驳的秃脑袋上常年戴着顶软毛线帽。
据说酒吧刚建立的时候，就有人看见“老家伙”在这里捡垃圾。有人说他是被自己的孩子们赶出了家，也有人说他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躲在这里。
在酒吧的厚重招牌闪烁着晃眼光芒的深夜，时不时能看到喝醉的年轻人们，嬉笑着殴打这个“老家伙”，“老家伙”从不敢还手，也没人见过“老家伙”开口说话。
今天和往常一样，“老家伙”靠在停车场的墙边收拾他今天捡到的破烂。但不一样的是，今天他藏在黑暗里，浑身颤抖，一只手紧抓着破棉袄里藏的那个冰冷物体。
……
“嘿，提伊斯托·巴特曼，嘿。”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一个套着厚夹克的壮实家伙，语气欢快地走到停车场的角落叫住提伊斯托。
“老家伙”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
巴特曼…多让人怀念的姓氏。二十多年前，当他还不是流浪汉时，人们还记得他的姓氏，知道他叫做提伊斯托。
老人木纳地转过身，看向那个说话的人。
“嘿，提伊斯托·巴特曼，二十年前的杀人犯…”
这个穿夹克的家伙停在离提伊斯托不远的车边上，他的语气无比地快活，在结尾稍作停顿。这家伙的双手摆弄着一把短管猎枪，表情愉悦，却不怀好意。
“老家伙”警惕地用藏在毛线帽下的眼睛盯着这个男人，慢慢向后退。他握紧手里的空易拉罐，似乎这个简陋的金属制品能够成为他的武器。
“别急，提伊斯托·巴特曼，别急，我听说你的女儿在对面的大学里教书。有人告诉我，如果跟你说这个，你会帮我们，提伊斯托。”
老人先是感到惊讶，睁大了眼睛。然后怒火烧了上来，他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他的身体因愤怒不断地颤抖，他用足够杀人的眼神瞪着男人那令人恶心的脸，他用最大的力气压扁手里的易拉罐，像是要捏爆这个男人的脑袋。
但“老家伙”没有冲上去攻击男人，他定在原地。没过多久，提伊斯托绝望地从牙齿缝里叹出一口气，眼睛再次变得浑浊。
他又能怎么办呢？
二十年前的凶杀案，他本来只是个目击者。但谁能料到，第二天的报纸上却将他的名字印到了凶手的地方。他被吓坏了，慌了神，连律师都没找就逃了出来，隐姓埋名成了流浪汉。当他反应过来时，杀人犯的名头就已经扣牢在了他的脑袋上。
就是这家伙，就是这家伙把屎盆子扣到了他头上，就是这家伙毁了他的人生。
而现在这家伙，不，这些吸血鬼，居然开始惦记他的女儿。
“提伊斯托，想想你的女儿，你会帮我们的，帮我们开一枪。对着一个右手缠着绷带的家伙的脑袋，开一枪……”
后面的话，老人一句都没听清。只是看到自己手里的易拉罐被男人换成了枪，他得保护他的女儿，他得去开那一枪。
……
晚上十点半，商场早已关门，学生们通常也不会开车来这个马路对面的酒吧。还在停车场内停放的大多是落满灰尘的报废老车，为数不多的崭新车辆像是晚上的星星，显眼地穿插在其中。
莫斯米随便找了个空车位将车停下，点了根烟，清空脑海内纠缠在一起的事情。他披了件黑色呢子长外套，打开车门，踩在停车场坚实的水泥地面上，向酒吧的后门走。
停车场内老旧的灯管挣扎着发出昏暗的光线，黑暗的角落里似乎存在一些不祥的生物，虎视眈眈地窥探光明。
这时莫斯米才有心思把手机拿出来，点亮屏幕查看刚刚错过的消息。七点收到了比尔的汇报，八点查理发来了接下来雇佣人员的选表，九点艾莉尔送来关怀的慰问，并邀请与他一起住段日子。一看就知道是玛格丽特奶奶让小姑娘发的。其余的无一例外是一些客套的应酬和工作。
二月份的停车场里总会使人感到一丝阴冷，莫斯米裹紧了外衣，今天停车场里安静得出奇。他转过停车场的柱子，走过涂着涂鸦的墙壁，看了眼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汉。
【今晚老家伙怎么不在？】
然后他就远远地看到离酒吧后门不远的地方，站着个戴帽子的保安。而在另一侧的角落里“老家伙”缩在墙壁边的阴影里，收拾着他的那些破烂。
莫斯米的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
他下意识地察觉到了某种危险，放慢了脚步。但“老家伙”却推着他捡来的超市废弃购物车，快步向着他走来。流浪汉的一只手插在衣服里，那些堆在“老家伙”身上的破旧棉袄裹得很紧，下面藏有东西。
【这家伙藏着枪。妈的，是个陷阱。是什么时候…？】
“老家伙”显然不够熟练，一眼被识出了破绽。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老家伙”掏出那个令他恐惧的短管猎枪，眼神飘忽，朝着莫斯米的方向开枪。
莫斯米第一时间压低身子，向后退，试图寻找掩体。伴随右肩被弹片击伤的疼痛，他抬手将格洛克的枪口对准“老家伙”背后的保安。同时他听到了第二声枪响。接着腹部的闷疼和眩晕感，砸向他的大脑。
没开过枪的“老家伙”打偏了，但那个戴帽子的保安也扣下了扳机。
莫斯米看到“老家伙”浑身发抖，双腿发软，跪在地上。他意识到保安在衣服下面套了防弹衣，拿着与“老家伙”同样的短管猎枪，向他追来。他只得撑住身体，跌跌撞撞逃进黑暗里，接连又开了几枪，打爆灯管，使黑暗彻底笼罩停车场。
血迹，弹壳，伤口…疼痛已经不再允许莫斯米思考这些事情，但他还是握紧了枪，跑向停车场的出口。他明白，只要逃离这个黑暗的停车场，逃出这个布置好的猎场，回到大道上，那些人就暂时没办法再对他发动攻击，只要能够回到光明的地方…
模糊的视线里，似乎有火焰在跳动，腹部灼烧的痛感使他几次想放慢脚步。好在黑暗中是他的主场，那个保安必须得举着手电，注意随时可能飞来的子弹，他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只要他能撑得住。
莫斯米的耳边隐约响起吵杂的惨叫和哀嚎，如同死神，劝他放弃。
【见鬼，真见鬼，偏偏这种时候。妈的！该死的！死人就该老实待在地狱里！到底是谁…呵，查理那个虚伪的狐狸，安排的真是个好地方啊。对，比尔，刚来就是个叛徒，该被沉到河里喂鱼。罗夫这头吃里扒外的猪，妈的，是泔水吃昏了头吗……】
他攥紧拳头，在心里将能骂的人都骂了个边，利用仇恨支撑住意识。
……
谁都知道马里奥·卡维奇诺的父亲是伦罗萨米歇尔区的警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一毕业布兰登警长就把游手好闲的他踹出了家门，将他塞进学校对面的商场里当仓库管理员。他大声抗议，对着父亲竖中指，骂最难听的脏话，然后换来了一顿胖揍。
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抽烟酗酒，染了头像彩虹一样有七种颜色的头发，每个月都将工资花在酒吧里，以此来反抗父亲的“暴行”。
今天下午，他的室友里奇·阿卡迪，格外热情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指着那些停靠在马路对面的豪车，小声跟他讲自己偷车泡妞的秘密计划。马里奥越听目光就越发地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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