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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待盏茶功夫,三人回到房中,此时大会业已开始。由赵寒山组成的王府客卿们,率先占据了斗场中央。一道道明艳、黯淡的光彩于他们身上溢出,烟气般飞卷腾空,糅成一片斑斓气海。客卿们相互一望,各轻点头示意,那片气海便有节奏地涌动,辗转腾挪之间,渐渐幻化出一道伟岸的身影。

“吾王见天!”

众卿齐声高祝,气海顷刻煮沸,化作巨浪滔天、山岳崩颓、电闪雷亟。见天地之威,如但百千万钧,那十七王影身受重压,飘忽不定,虚实相替,似将陨落。百姓观之惊惧,但不避目,期待之情愈甚。

“吾王知音!”

先由稚子挣脱父母,对王长呼不已,不久声音愈烈,人声鼎沸,人臂如云。便无男女老幼之分,父母妻儿之别,当此情下,谁不心系那人?斑驳幻影将息,果如真闻言而,立时凝神复聚。

“吾王神威!”

五色气海之间,生出一枪之影。欻欻数声连刺,则排云退浪、崩山碎电。人怒未尽,天威不在。众卿真气弥散,唯留一桥色填七彩,如虹傲立云间。幻影飞至桥头破灭,真人款款踏步而过,仿佛从天上来。

非是神人,亦是王人。

十七王,魏长安是也。

百姓山呼万岁,欢声震天,哪记得他是王是帝。民气如涓涓细流,丝丝缕缕汇入其身,隐隐显出龙影。魏长安不久停留,凭空一跃,回到三楼半圆之心、众星拱月之处,与诸子上卿同座。不少诸侯谄笑着侍奉左右,低眉顺眼,如蟒见龙。

郭迁饶有兴致看完这一幕,偏过头来,只见姬如雪脸色白中透红,恨要咬碎牙根。

“你且消怒。不然这脸儿似桃,非惹得猴王采撷不可。”

“一颗儿枣子,笑话别人脸红?”姬如雪含笑作嗔,狠狠弹他脑门。

“与君共盘里,我是雪花梨。”李浩合手一揖,正经至极,令二人长笑不已。

大会开幕已毕,起手便是诸将之子相斗,凡一十六人,两两相决,三甲有赏。这些将门虎子平日多有往来,兼以长辈颜面,大多斗得不紧。谁强谁弱,早有论断。谁胜谁败,业已安排。起承转合,精彩纷呈,怎能说他是戏,又怎能说不是呢!

不出众人所料,末时登上高台,争取桂冠的,就是许岚卢惊澜两人!前一个头插两支大翎,握一杆丈二长枪,也是锋头朝天。后一个青鳞腹甲,赤袍金翎,手提斩马大刀。郭迁从台上望见,笑道:“他们一身行头,近处看着威武,远处便无观感了。你看许岚,像是蛐蛐儿衔草。那卢惊澜,又似蟹舞虾钳。”

又道:“我这比喻可真恰当无二——蛐蛐儿好斗,螃蟹横行霸道!”

锣鼓响处,许岚先发,那长枪猛刺,掀起烈风阵阵,向卢惊澜席卷而去。虽是试探,这枪风已含武道气息,若是扫中,将沿经脉倒走,毁敌气息,进而破绽显露。卢惊澜冷哼一声,曾不躲闪,手中大刀一拍,烈风未至即止,原是撞上水幕。

“许岚,你飞太低,早不是劲风了。”卢惊澜咆哮之间,挥刀斩出一道迅捷水刃。许岚堪堪躲过,衣甲却被炸开水流溅湿,又见言语挑拨,当下怒从心起。许岚重重一步踏在地上,左手猛拂顶上双翎,右手举枪刺天,叫道:

“燎燎烛听身未允,簌簌风闻心犹烈!烈枪道,风火双岚!”

许岚两根大翎向前一甩,便有龙卷火焰,狂乱飓风于顶齐出。此是五级化形之道,其间风火虽是真气所化,却得了自然真形,有一线天威于其间。

这一道势大力沉,且有岚割火烧,若不阻挡,一击便可致命。卢惊澜不敢大意,亦取长刀横砍,笑道:

“潺潺本是镜中水,杳杳动作惊天潮!波澜道,镜反心潮!”当时便引水成镜,风火双岚历历其中,触时镜面破碎,消弭此间杀势,复又卷起大潮奔涌而去。许岚一势未毕,正强弩之末,勉强拨枪抵挡,还是遭巨浪拍倒。

许岚退至场边,兀的吐出一口鲜血,便知事难成矣。背后正是圆弧之心,十七王与列位侯伯、各营大将,乃至他与卢惊澜的父亲都在其中。今得如此落魄,实非众人所愿。五级大道之威,不是凡人躯体能抵挡的。

“岚儿烈枪之道已堪五级,只是年纪轻些,尚需一番磨砺。”魏长安出言抚慰许都,引得众侯称是,又向卢惊澜父亲卢沾衣道:

“惊澜智勇双全,多是卢兄悉心指点,而今可堪大用。”

卢沾衣拜谢。其实他与许都踏足五级之道许久,数十年间,只若井中浮沉,徒费心力,不曾摸见六级边缘。自入王府为幕,彼此相争一二十年,早绝了再进心思,谁曾想生出这两个好儿子来。而如此修炼速度,亦非是资质与苦修能足。

传说太祖皇帝定鼎天下, 筑问天台,祭祀上苍,告得封赏。由是天地封禁,大道衰绝,凡八百年矣。而今皇室衰微,柱国已圮,天地禁制既松,世间百万道出,资才皆俱之人修炼,端不似故时困难。

许岚气血倒转,不得已点穴封压,动作更慢几分。十数回合过去,已添了许多伤痕。所幸此番比斗,卢惊澜也作留手,无意伤他根基。

“许岚,你还差些火候。”卢惊澜道,“我劝你却不听。早当摒弃俗务,沉心修炼,此时胜负难知。”

许岚口鼻流血,怪咧嘴角,笑道:“人生在世,如不经凡俗,还能算是人么。我请你看,他日必有俗人携尘而起,凌驾你我之上。”

卢惊澜微向上瞥,目光浅掠二层露台,似与郭迁相对,而后叹道:“大道虽宽,你凭何走?”

二人各举兵器在前,深知此招出过,场中只会余下一人,再无转圜余地。许岚枪头风飞火旋,惊澜刀口水波潺潺,又是五级化形之道,为凡人最高之舞。

“风吹石破树倒流,日熏云染火烧天。烈枪道!烈风烧天!”

“玉龙飞溅一万尺,垂天落发三千瀑。波澜道!天发如瀑!”

大风携火飞卷,裂石破土,烧天而出。水龙条条落下,丝丝如瀑,如天发垂。水火交织,相互消弭。烈风滚滚,与雾同起。

茫茫雾中两道身影,各持兵器默然,相对立如塑像。百姓翘足伸颈,望风烟渐去,便清晰了二人影子。他忽然向后倒去,他便如释重负,大口喘气。喘息良久,一声暴喝,猛于胸起。

“战胜者,卢惊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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