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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雍州刺史,真正的实事李泰并没有管到多少,还不如检校雍州别驾刘德威管的事多呢。
虽然,这刺史好歹不再是遥领的虚衔,但一般事务轮不到他来管,六曹参军就能解决了。
再高一点的事务,别驾、治中可是上佐。
如果说打一打游侠儿、净一净花胳膊,李泰倒是可以发布这命令,可秋风扫街净一阵,几天后人家又出来抡着羊腿骨打架了。
真不是在说笑,长安的游侠儿打架就是抢人锅里煮的羊腿骨,抡着大喝“吃我一腿”,这就叫就地取材,打完了还可以抱着羊腿骨啃一啃、吮吮骨髓。
能打能吃,多实用。
说是兴教化,往往也只是司功参军在纸面上报一些数字,看起来洋洋洒洒,实则如过眼云烟,根本在李泰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倒不是说年轻的李泰麻木,而是根本就没有参与感好么!
我知道治下多少县开了多少县学,有多少经学生,可那跟我有半点关系?
区区坊学开蒙,本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李泰的赐书,让自己有了莫名的参与感,听到范铮提及不免多了几分得意。
魏王府从四品下司马、南昌(也作南康)长公主驸马都尉苏勖有点小嫉妒了。
我们在大王身边用尽心力讨好,也不过得大王淡淡一声赞,怎么他讨大王赏赐倒还让大王关心上了?
放下酒樽,苏勖淡淡地插了一句:“就是不知道,大王有没有被人放在心上哟。”
这话本意,倒不指望让李泰马上疏远范铮,无非是在他们心头种根刺而已。
别以为只有女人会拈酸吃醋,男人吃起来没女人什么事。
范铮似笑非笑地扫了苏勖一眼,轻笑道:“说来也巧,自大王赐书之日起,坊学外就铭刻了功德碑,碑文正好记得,不如背与大王听听,博得一乐。”
“贞观十年六月,敦化坊借万年县公有宅院开设坊学,(检校)明府亓官植为坊学,至雍州刺史处化缘,得《苍颉篇》、《急就篇》、《千字文》千本。吃水不忘挖井人,坊学后辈,当铭记前辈恩德。”
“没法,卑贱之躯,未得文字精妙,污耳之处,大王海涵。”
李泰哈哈大笑:“就是这等朴实无华的文字,才更合本王,不,本官心意!”
至于那些骈四俪六的碑文,不是官方色彩,就是相互吹捧,反倒是这种直白的文字最真实。
真要拍马屁的,词藻肯定的华丽许多,哪像这,连一句修饰话都没有的?
苏勖已经到喉咙的酸词,生生咽了下去。
人家连碑文都记得清清楚楚,前面的话,倒衬得苏勖自己如脸上、鼻上抹白灰的丑角。
一口饮尽杯中的春暴酒,苏勖酸溜溜地喃喃自语:“谁知道这碑文是什么时候刻的?”
范铮笑道:“更巧的是,帝后携手,巡民间疾苦,在坊学门外亲眼见证了石碑从无到有的诞生,帝后虽未明言,看得出很高兴。”
李泰的笑容在荡漾,却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浑身的肥肉都在颤抖。
抛开那些功利的心思不说,只是单纯耶娘亲眼见证娃儿干成的实事,就能让他感到满足了。
他爱好文学,受阿耶青睐,阿娘却不怎么看重。
倒是资助坊学,让阿娘高兴了?
艳羡的目光,从整个紫云楼聚集到靠近大门的范铮身上。
开一个微不足道的坊学而已,得魏王赐书已经堪为夸耀了,为什么还有帝后莅临这种荣耀啊?
有人在嫉妒,有人在羡慕,有人在盘算有没有机会与范铮走近一些。
苏勖单掌捂脸,表示心累,一句话都不想说。
但是,他不说话,不代表别人不捅刀啊!
从六品上记室参军蒋亚卿有意无意地开口:“好像这位将仕郎,是陛下亲封的吧?”
苏勖表示,滚开,再莫说是老夫同僚!
记室参军这个职位比较少见,仅亲王府与嗣王府存在,连郡王府都没资格拥有,但与其职司相近的录事参军,亲王府同样有配置。
酒过三巡,范铮忽然站直了身子:“臣得大王恩赐,不胜欢喜,不如趁一点酒兴,讲点小笑话助兴如何?”
“天上雪花飘洒,凉亭之中,一官、一商、一书生、一乞丐相逢,围炉行酒令,谁作得一句好诗,便得一杯温酒。”
“书生一指外头:‘大雪纷纷落地’,然后便饮了一杯。”
“官员面北拱手:‘都是皇家瑞气’,然后也是一杯。”
“商贾大笑:‘再下三年何妨’,倒了一杯。”
“乞丐急了,一把夺过酒壶,大骂:‘放特娘的狗屁!’”
紫云楼内,神态各异。
有人闻之而喜,有人视之如仇。
本来这笑话,就带着浓烈的讽刺味儿,再加上有人未必欣赏范铮,难免会觉得被冒犯。
李泰晃着肥胖的身躯起来,趋步到范铮面前站定,直身叉手行礼。
叉手本应身躯微曲,奈何李泰身子臃肿不便,硬是曲不下来。
“若非将仕郎劝谏,本王几乎快忘了自己还是雍州刺史,一方父母。无论阴晴雨雪,于我等文人总是诗,于百姓则未必是好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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