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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德莱维领之卷
第九章过去
等到诺亚再次睁开眼睛时，她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床很柔软，应该是鹅毛做的床垫，枕头也是相同填材的，睡起来像云朵一样柔软。右手边是一扇窗户，窗外透来明媚的阳光，看来是一个大晴天。透过来的阳光洒在床边柜子上的鸢尾花上，将淡紫色的花瓣渲染得越发典雅。
“醒了？”
旁边传来温柔却又厚重的男声。是男爵。
“父亲。”
诺亚想要下床，但是却被男爵按住了肩膀。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不用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所以好好躺着休息吧。”
诺亚侧头看了看男爵的手，上面仍有着烧伤留下的疤痕，心里不禁一酸。
“我...之前您说我做的很好，是真的吗。您明明是被我引发的爆炸炸伤的。”
“这种事情不要紧。”男爵再次温和地安慰诺亚，并从旁边的花瓶里拿出一枝花，“看到这朵花了吗？这是法国的国花，鸢尾花，象征着光明的自由。我觉得和你很般配。”
“即使我的过去很灰暗呢。”
“只要倾诉出来，将它放下，就一定能迎来更加光明的未来。”
诺亚再次沉默了。随后，她低着头，讲述了一个故事。
我以前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的父亲是一位家庭教师，经常出入于一些大户人家教孩子们读书。在空闲时间里，他也会带着我学习各种杂七杂八的知识，比如天文，炼金术，基本的动植物分辨，文学，哲学等等。我从三岁开始就被他浸泡在知识的海洋里，翻阅父亲书房里的各种书籍；我也学的很快，到七岁时就已经几乎掌握了父亲教给我的所有知识。父亲很高兴，说我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也有些沾沾自喜。但是父亲有两个规矩：一，尽量不出门，出门一定要带上头纱；二，不准一个人进他的书房。我也一直遵守，每次都和父亲一起去读书。我的母亲一直留在家里做家务。她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也很懂礼仪和纺织，我平常也会和她一起纺一些织物补贴家用，一家人算是吃穿不愁。
直到我八岁时，我的父亲把我带去了勒罗伊家，用我父亲的话说，是一个大户人家。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个男孩，叫做卢卡斯·勒罗伊。他是我父亲的学生，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和蓝色的眼眸，穿着和谈吐也很得体。父亲告诉我，他是我的订婚对象。尽管一开始有点摩擦，很快我们就成为了好朋友，经常在一起聊一些父亲教的知识，时不时还在一些问题上争论起来。这段友谊持续了两年，而悲剧也在两年后发生了。
一次，我和卢卡斯谈论有关宗教的问题时，遇到了一些争执。我和他争论了半天都没有得到答案，于是我赌气把他带到我父亲的书房去寻找相关典籍。当时的我心想，把卢卡斯带进去也不违反不能一个人进去的规矩，但是我错了。正当我在书架上寻找典籍时，卢卡斯突然消失了。我急匆匆地顺着他消失的方向搜寻，发现了隐藏在最后一个书架后的密室。
密室里一片漆黑，但是当我进去的时候，一个烛台突兀地燃起，照亮了整个房间。某种意义上，我们确实成功了，找到了许多有关宗教的典籍和壁画。但，大部分都是有关异教神明的。
佛教的释迦牟尼佛，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
伊斯兰教的真主安拉，先知穆罕默德。
拜火教的善神阿胡拉·玛兹达，恶神安格拉·曼纽。
道教的三清，玉皇大帝。
印度教的梵天，湿婆，毗湿奴。
……
这些神明我们本来并不认识，然而，密室的壁画上画着无数扭曲的，起舞着的诡异人形。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我们的脑海中自动浮现出了对应的名称和来历。这是一副将所有宗教的神明都囊括在内的宏大壁画，其中自然也包括上帝耶和华和十字架上的耶稣。这些神明围绕着壁画的中央翩翩起舞，而在那所有神明的簇拥中，画着一张古朴的木椅，一个模糊的身影端坐在其上。
在刚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我的身体立刻颤抖起来，灵魂似乎要飞出去。我赶忙把眼睛闭上，而卢卡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尖厉得像是恶魔的嘶嚎，我不禁捂住耳朵蹲在墙角，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看向卢卡斯。就在这时，我看见了超乎我想象的事情。
座椅上的那个身影居然从壁画中走了出来，将一只手放在卢卡斯的头上。卢卡斯的眼睛已经翻白，嘴巴大张着流出口水，喉咙里不停地发出惨叫，像是被灌输着什么禁忌的事物。周围，壁画中的万神也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在墙壁上起舞。梵音，道号，圣经，古兰经，还有各种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将我的脑袋灌满。我在角落里浑身发抖，但是勇气也在支持我。卢卡斯是被我带过来的，所以我一定要做些什么。
我鼓起勇气，看着卢卡斯来确定那个人影的位置并向其走去。走到卢卡斯身边后，我估算着那个人影的位置，然后，猛地转身，一记右勾拳打在了他（她？它？）的脸上。拳头传来的触感非常奇特。那是一种介于橡胶和羽毛之前的柔软触感，我感觉自己的拳头直接陷进了那个人影的脑袋里，而那个人影完全没有反应，反而是我的拳头被逐渐复原的脑袋包裹了进去。紧接着，从手部传来一股吸力，我整个人被吸得离地，从手臂一点一点的将要被吞进去。周围的万神也更加疯狂地舞动，所有的形象都扭曲起来，糅合成了一片不可名状的阴影，在烛台的照耀下不停地闪烁。
吸力越发强大，很快，我的半条手臂就被吸了进去，一直到右手的手肘。就在这时，我离地的左脚碰到了那个烛台。我别无选择，只能尝试一脚将烛台踢翻。霎那间，整个密室重新变得漆黑。万神的阴影扭曲地溶解在了黑暗中，随之而去的是种种混合在一起的念咒声和最后一声不甘的吼叫。然而，那个人影，那个人影没有消失。即使在黑暗中，不知为何，他（她？它？）的轮廓还是清晰可见，不如说反而比原来更加容易辨识。
就在这时，卢卡斯的惨叫停止了。似乎黑暗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那个人影的手离开了卢卡斯的脑袋。随即，他（她？它？）回到了壁画里端坐在椅子上，然后彻底融入了黑暗，似乎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有半跪在地上眼神翻白的卢卡斯证明着刚才令人胆战心惊的经历。
我把卢卡斯从密室里背了出来，将他带到我的卧室里躺下。过了大概两个小时他才醒转过来，发现了我的红发，这时我才注意到在打斗时将头纱落下了。卢卡斯却不以为意，短暂的惊讶后，就和我诉说着他所看到的离奇景象。
“我看到了一颗树，那是一颗由十个点和二十二条线构成的抽象的树。在那树的上方，有着一个座椅，上面坐着一个人，他（她？它？）在看着我。随后，他（她？它？）消失了，我继续往下看，才发现这棵树长在我的身上。我尝试把它拔出来，没有成功，直到你踢翻烛台，我才失去意识。”
随后，我们心照不宣地将这个秘密埋葬在心里，准备回到卢卡斯家。
然而还是被发现了。就在我们刚刚离开家的时候，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到了家门口。他们直接闯进了我的家，四处翻箱倒柜并找到了那个密室。然后，他们将我的母亲绑了起来强行带走，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母亲。卢卡斯想冲出去找他们理论，但我把他拽住了，我知道这只会把他也牵扯进去。我们只能绕路快速跑去卢卡斯家，想通知父亲，然而等到到达时，我的父亲早已被带走，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我还依稀记得，那是一个雪天。就在那个晚上，我的父母被带走之后，那些士兵们在我的家里放起了火。火很大，雪更大。我跪在雪地里，看着燃烧的家，泣不成声。也就是那一天，我抛弃了过去那个天真的自己，成为了现在的诺亚。
因为我遵从父亲的嘱咐，平时几乎从不抛头露面，所以很少有人知道里瓦尔家还有一个十岁的小女儿。我很幸运地逃过了这因我而起的一劫。我的父母从此下落不明，而我也被不愿扯上瓜葛的勒罗伊家赶了出去。于是我开始了流浪生涯，每天东奔西走，打打零工混口饭吃，还得一直注意藏住自己的头发，直到被米歇尔先生领去孤儿院。
“这就是我的童年了。”
诺亚用平静的语气讲完了她的故事。这语气平静到令人心慌，令人以为这是一个第三者的故事，而且对于随后数年的流浪生涯一笔带过，只包括了蕴藏有用信息的细节。
她是已经放下了？还是觉得思考过去没有意义？
男爵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手指不断地相互摩擦。短暂的游离后，他重新看向诺亚。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过去那么沉重。”
“没关系。反而说出来，感觉确实是好多了。现在看来，我的父亲大概就是一位魔法师吧。”诺亚转头看向窗外，外面是一个荒废了很久的花园，荆棘丛生，杂草遍地。然而，仍然有一些稀疏的不知名小花绽放着，在风中不停的摇摆，却始终抬头向着阳光。
男爵同意了诺亚的看法。
“ 没错，而且大概率不是一位普通的魔法师。那个密室里的东西，说实话，以我的知识来看，很难是真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如果一个身影端坐于众神之中，信仰和传说的联系会将他整个压垮。而这个身影存在于你父亲的密室之中，和他肯定有所联系。或许我可以帮你调查一下。你父亲叫什么？”
“克洛德·里瓦尔。”
男爵点了点头，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另外，那个人影，如果是真的存在的话，你认为他是什么？”
“不知道。或许，卢卡斯应该会知道更多。”
“那个人影，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某个极度狂妄的人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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