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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老怪施毒
好一座险恶的林子。老树，枯藤，仿佛将林子纠缠得紧紧实实，庞大的树冠，你挤我，我压你，云堆雾锁似的，遮掩得林子暗无天日，令人有窒息之感。林间几乎没有小道，在崎岖的山石灌木丛和树桠之间，或许有一线羊肠似的间隙，那是奔禽走兽用爪蹄踏压出来的，满是苍苔，滑腻得让人委实难以行走。一泓潺潺的流水，在林间深处叮咚作响，仿佛是不息的琴弦，给恐怖的人心带来几许抚慰。
“这样的林子会有什么发现？”青果儿想。
可是，青果儿仍是用整个身心在林子里搜寻，希冀有什么发现。因为他总觉得雪莲姐姐的话是对的，雪莲姐姐既然提示青果儿，那么一定会有什么奇迹在等待着青果儿。
林子间能见度很低，密匝匝的树柯和藤蔓在阴暗中挡住人的视线，使人看不清数米之外的景物。青果儿仰面看天，希望有一只鸟儿能告诉他什么。可是，如磐沉重的树冠密得连鸟儿也难以展翅，于是不见鸟的翅影。青果儿俯首察地，希望来一只走兽与他共语，然而见不到走兽的踪迹。林间静悄悄的，只有青果儿足踏厚积落叶的簌簌声，非常单调，非常刺耳。在这种孤独的氛围中，青果儿多么想见到一个人，感染一点儿人气，解脱孤独的烦恼－－－那怕是老妖婆也好。
青果儿走了半天，终于耐不住寂寞，攀援上大树，站在树冠上，发现四周群山，满目遍野都是树，一阵山风吹来，林涛起伏，如同波涛般席卷过来。山峰上那席天野，蔚蓝而洁净，使青果儿感到身心解放，获得一种不可名状的惬意快感。青果儿看到鸟儿了，有雄健的苍鹰，有美丽的翠鸟，喜悦的山喜鹊。
青果儿问山喜鹊：“大山里有怪吗？”
山喜鹊答：“有哩。”
“净是些什么怪？”
“牲牲精们。”
牲牲精？青果儿闻言神情不禁一震：莫非是森林老者他们？提起森林老者，青果儿想起那个要拿他们五个琪娃炼天阳丹地阴丹的老头儿，三角脸，绿豆眼，脸儿黄皱皱的。这老怪竟会在这儿么？青果儿又问：“喜鹊老弟，你看见牲牲精们在哪儿呀？”
喜鹊答道：“从这里转一个弯儿，瞧，就在那边河湾上。”
“他们在干什么啦？”
“他们在毒人啦，毒倒了好多好多人！”
好是阴险恶毒的牲牲精们！青果儿耐不住了，他不打算再在林子里寻找什么奇迹了，他要去救人。他说：“喜鹊老弟，我要去看看，你给我带路，好么？”
喜鹊扑扇着翅膀，直摇脑袋儿：“去不得！去不得！那片林子里的水呀，空气呀，都被染上瘴毒了，去了就要倒下的。”
是嘛？竟这么厉害？青果儿黯然。他打出世儿，就不知道瘴毒是什么玩意儿。他不知道瘴毒是不是也象老妖婆手中的神剑，能喷出火来；他不知道瘴毒是不是让人创伤流血。但是，从花喜鹊恐怖的声语中，他分明感受到那是一种挺神秘极厉害的武器。哦，他想起来了，雪狐曾经喂过野猪王一种毒，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发作，弄得野猪王欲生不能，欲死不得。雪狐也曾经逼野猪王炼过人言，想去毒死龙太子乔白，夺他口中的阴珠。如此看来，牲牲精们与雪狐是一丘之貉，都是惯会使毒的老手。这一想，青果儿神情不禁严峻起来，因为有毒，他自然不会让山喜鹊去送死，但是，他自己是必须去的，他不能允许牲牲精们为非作歹，这不仅是为了死去的干娘，也是为了许多受毒倒地奄奄待毙的陌生善良的人儿。
青果儿告别了山喜鹊，他舒功运气，从树冠上腾身而飞，飞转过一座山峰，果然看见幽幽的山林中有一条碧净的河流，河流在林子间逶迤而过，时隐时现，时宽时窄，宽敞处流水潺潺，狭窄处湍流激越。他想起在阴泉河上凌空击鱼的趣事儿，这儿河流里鱼不多见，但见河畔饮水的小鹿，山羊，野獐子们，多象是酗酒的醉鬼们，踉踉跄跄，行不多步，便瘫下身来，浑身抽搐着。哦，也许这就是花喜鹊所说的中毒吧。青果儿不敢怠慢，加速飞行，在这条河流河湾宽阔处，果然有一堆人儿。
青果儿不看则已，一看大吃一惊，他首先看见红裳飘飘的雪琦儿，她穿着乔白赠送给她的鲛绡服，持剑昂然独立，面容冷若冰霜。在她身边，一老道凝然盘膝端坐，仿佛在运功。青果儿仔细看去，不禁又是一惊：原来那老道不是别人，而是果月师太。在雪琦儿与果月师太身后，是一个洞门颇阔的山洞儿，空中遥视，里边横七竖八躺着的全是女道士，显然，她们都是果月师太幽妙道观里的徒儿们。也许功力差了一些，她们一个个被毒得七颠八倒的。在雪琦儿外围，是野猪王及其徒弟们，手执戈戟，围成半圈，紧紧护卫着雪琦儿和洞口。面对野猪王的便是森林老者及其剑客徒儿们。
仿佛是稳操胜券，森林老者不温不火，挺有耐性地与野猪王对峙着，倒是森林老者的徒弟们在鼓噪着，争相说些下流的调情话儿：
“嚯，那靠壁的女道姑睡姿挺美……”
“想着嘛？跑过去搂她去，别干流涎水儿。”
“你们看那老道身边那一位女童，才挺迷人哩！”
“喂，姑娘们，你们干嘛躺在洞子里害相思病哪？快出来吧，这里男人多的是，任你挑香饽饽……”
这些春言淫语勾引起剑客汉子们粗野浪荡的“嘻嘻哈哈”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向河湾林子间撒泼开去，残忍地蹂躏着女道姑们的心。果月师太道性最高，这时仿佛也有些不忿。她双目低垂，但是脸色却是一忽儿苍白，一忽儿血红。看得出，她在竭尽全力压抑排泻身体内游散的毒气，狂徒们却使她不能静下心来意守丹田，是以血气狂腾，双睑微颤。她气愤，她憎恨，气愤这些狂徒竟胆敢污辱她守身如玉的道姑子弟们，憎恨这些狼子野心的剑客不但施毒，而且用言语来蹂躏人心。若在平时，她早就拔剑而起，杀他几个镇镇邪气。然而，这会儿毒气弥散，浑身酸软无力。她想到山洞里众多中毒昏迷的弟子们，不由得心焦如焚，非常痛苦。
“师太，您先别急，别管这些东西，用心运功排毒，回头来要他们狗命。”雪琦儿银铃般的俏语，不禁使果月师太镇静了一些。半晌，她又听雪琦儿说：“您别看这些家伙现在是张牙舞爪，凶神恶煞，其实都是我哥哥们手下败将，一旦我哥哥们一来，您看吧，全都屁滚尿流，成了大草包。”
说来，雪琦儿与果月师太及其道姑们相会还是奇遇。当青果儿为救小李剑追击九头鸟时，雪琦儿一直在原地呆着，静静地等候青果儿。她心情很是轻松，因为她知道青果哥哥的神力，她相信青果儿有办法有能力有机会战胜九头鸟，安全携带着小李剑胜利归来。因此，尽管暮色苍茫，她仍然挺有耐心地采撷山坡上花儿，饶有兴趣地观看呼朋唤雏归巢的鸟儿，端详草丛中一对相亲相爱的玉白色兔儿。唉，可惜青果儿哥不在这儿，若是在这儿，一定知道白兔儿究竟说了些什么知疼知热的亲密话儿。月亮悄悄爬上山头来时，野猪王唤了些徒儿们回来了，雪琦儿告诉他们：青果儿哥哥追击九头鸟去了，一会儿就会回来的。于是，野猪王与徒儿们耐心地在山野地里等待着，不敢随便动窝儿。反正，野猪精们都是在山野地里呆惯了的，雪琦对席地幕天的山野生活也不感到陌生。大家等啊等啊，月亮升了起来又落下去，太阳从东方露出脸儿，升上高空，又慢慢地向西山落下去，等待一天一夜还不见青果儿，这回，雪琦儿与野猪王都沉不住气了。
野猪王恭顺地问雪琦儿：“怎么办呢？再等下去，还是走？”
“走，我们找青果儿哥哥去！”雪琦儿干脆利索地说。
野猪王虽说粗鲁愚顽，但毕竟得天地之精，也颇有些灵性儿。他们师徒十来人簇拥着雪琦儿，按照雪琦儿指点的方位，一个山头一个山头，一片树林一片树林，寻找着青果儿。雪琦儿不时地呼唤：“青果儿哥哥－－－！你在哪里呀？！青果儿哥－－－－！”
雪琦儿与野猪王师徒们大张旗鼓地寻觅青果儿，早就惊动了一伙人。他们是何人？他们就是森林老者及其徒儿们。本来，森林老者诱骗擒获住金刚儿，以为拿五个神娃来炼天阳地阴丹，还不是唾手可得？岂知事与愿违，五个琪娃各逞其神技，均有万夫不当之勇，他们非但没有捉拿住娃儿们来炼丹，反而让五个琪娃毁坏了丹炉，烧了丹房，众剑客们也被杀得死的死，伤的伤，就连颇为自负的森林老者也是身陷虎口，若不是阴泉剑子出言相救，这条老命恐怕真的会变成神虎一顿美餐了。想到这家破人亡的丢脸事儿，森林老者及其徒儿们无不感到奇耻大辱，气得差点儿背过去。森林老者发下毒誓：一定要拿住五琪娃炼出天阳地阴丹来。于是，森林老者派徒儿四下里撒网，寻找五个琪娃，可惜终是不见影儿。终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他们获悉五琪娃在山间一猎户家中呆着。于是，森林老者纠集全部徒儿打杀上门去。可是，青果儿与雪琦儿去了蛟龙潭；琬琦儿金刚儿火精儿骑上神虎，在大勇怂恿下，迫不急待地到温泉山去了。森林及其徒儿们扑了空，便杀了大勇的娘，烧了大勇的房。他们不甘心，又继续追捕五个琪娃，偏是雪琦儿与野猪王师徒们漫山遍野相呼唤，于是，森林老者指挥剑客汉子们包抄过来，待到雪琦儿他们发现时，已经迟了，七八十个大汉，人人手执一剑，恶狠狠地厮杀过来。雪琦儿与野猪王师徒们且战且退，正在没奈何之际，林间跃出一队剑手来，为首的便是果月师太。
果月师太听青果儿说掳掠天下小孩的便是温泉山网儿洞里的地鼠精们，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也顾不得再清理幽妙道观废墟，一边派人向天下群侠示警，一边将幽妙观的道姑们分作三队，长途奔袭，欲与地鼠精王决一雌雄，救出孩子们。她亲自率领黄紫两队，穿险山，走恶水，飞崖越涧，攀木援藤，从中路直插温泉山，偏是在这河湾边，遇上雪琦儿他们。
“果月师太！”雪琦儿欣逢救星，不禁喜出望外：“这些丑八怪要杀我们。”
果月师太虽然对五琪娃心怀不满，但她是一代宗师，既有侠士肝胆，又有菩萨心肠，在雪琦儿危难之际，自然不会撒手不管。她伸出手来，怜悯地将昔日小徒弟掩在身后，拔剑而出，厉声喝道：“呔，你们这些人，乍能随意欺侮一个女孩子？这是什么道理？”
森林老者依稀认得果月师太，不免旧情复炽，“呵呵”笑道：“哦，世外高人，幸会，幸会！师妹别来无恙否？！”
果月师太慨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我活得很好－－－我倒是问，问你，一大把岁数的人了，为什么今日忽然无赖，追逐起一个小女孩来啦？”
“她么？”森林老者紧瞅了雪琦儿一眼：“她是五湖神的女儿，我追捕她，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
果月师太冷冷地说：“你别净跟我打哑谜了，有话照直说吧，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要揪她？她究竟犯了什么法？”
森林老者吊起三角眼儿，阴恻恻地说：“师妹，你好健忘啊！你难道真的忘记了幽妙道观那一埸大火吗？－－－天惨地烈啊！神人共愤啊！师妹，我现在还替你心疼呢。你说，她们犯的罪还算小吗？五百年古观毁于一旦，多少精美的文化遗产，多少价值连城的宝贝化为灰烬，她们犯的罪恶还可赦免吗？师妹，你该清醒一些了吧？”
果月师太心里一疼，咬咬唇，半响不吭声。是的，她太痛苦了。
雪琦儿看出果月师太对森林老者煽风点火的话动了心，不由得着起急来抢着说：“师太，您说话都是金口玉言，您是守信用的，您曾经对我哥哥们亲口说过，对他们犯下的过失不再追究，一风吹了，现在，您该不会食言吧？”
果月师太无奈地摆摆手：“你放心吧，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１再说，我已经对他们哥儿们说过了，他们犯下的错，无法挽回了，考虑他们还是娃们，就不再追究了，小孩子家嘛，你能说什么？”
森林老者冷笑一声：“你不追究他们，我可没有开恩，没有大赦他们，我的剑一直叫嚷着，要喝他们娃儿血呢！”
果月师太惊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莫非五个娃儿们也得罪你们了？”
“岂是得罪？”森林老者恨得咬牙切齿：“他们是杀人放火啊！他们杀了我的徒儿，烧毁了我的丹房，你说，这样的人不犯法吗？这样的人能留在世上么？”
果月师太听罢，也不由得愤怒起来，回首斥责雪琦儿：“你们娃儿怎么这样胡闹？人岂能随便杀得？房岂能随便烧得？”
雪琦儿说：“师太，请允许我直言。”
“你说。”
“对世上恶魔就是应该杀，对那些残害儿童的丹房就是应该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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