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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才惊愕地注意到,神虎嘴里衔着森林老者。这牲牲精已全然失去往日的神气与狡诈,断手的短臂兀自渗出血液,失血的猴脸一派死白,无力的肢体在虎口两边垂挂耷拉着。
旁人犹可,惟有岛主一见,双目睁圆,须发皆张。他踉跄着老步,跌跌撞撞地跑到神虎头前,使出平生力气,朝着森林老者瘦骨老脸“啪”地掴了一掌,骂道:“老贼,你也有今天?!”
森林老者眼皮微微动了一动,却是没有睁开,头仍旧耷拉着。是的,他被咬在神虎两排钢牙之间,是比世界上什么酷刑都要酷的,因为神虎惯于磨牙,在两排钢牙间搓揉了半天,他早已气息奄奄,对外界几乎失去了知觉。
岛主忽而扑地跪倒在阴泉剑子面前:“好老爷子,好大侠,老朽谢谢您哪!谢谢您为我报了全家之仇,谢谢您给我捉来这个不共戴天的杀人老贼!我,我,我甘愿下辈子做您牛马……”说罢,岛主老泪纵横,哽咽难语。
阴泉剑子一脸羞红,俯身扶起岛主:“你起来,不用谢我,我也不领情的。告诉你,这老贼是我徒儿识破的,也是我徒儿从海上捉回来的。我徒儿就是的慧眼慧心,识得你是真岛主,识得老贼是假岛主,若不是我徒儿,你这冤仇就永远不见天日了。你要谢,就谢谢他去。”
岛主泪如泉涌,再拜阴泉剑子:“老爷子,你能不能把曲剑借我一用?”
“用它干嘛?”
岛主咬牙切齿道:“我要手刃这个老贼,为我全家报仇!”
阴泉剑子解下曲剑:“很是,很是,你就放心干吧。”
岛主接过曲剑,走向神虎,凝聚平生力气,对准下垂的森林老者,劈手一剑,但见寒光闪处,鲜血喷溅,森林老者一颗血淋漓的脑袋早已滚飞开去。岛主撒开曲剑,一把抓住老贼的头颅,跑上后山。那边,有一排几十座隆起的新土坟墓,埋葬着岛主一家人及庄仆们。岛主放声大哭,跪在地上,双手捧起森林老者的头颅:“苍天,苍天!您开眼啦,您终于给我报仇啦!亲人,亲人,你们安息吧,恶人终是有恶报啦!……””
阴泉剑子本来对懦弱无用的岛主十分看不起,这会儿看他如痴如狂的样儿,倒是觉得懦者自有懦者的苦楚,心里不禁少了一份厌恶,多了一份同情。他叫道:“岛主,哭哭鼻子就算了,人死不能复生,净哭有什么用?爬起来吧,跟我们干事儿去。”
岛主连忙止住悲泣,爬起身来:“老爷子,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吧。”
阴泉剑子与岛主等人回到山庄中厅,分宾主坐下。阴泉剑子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娃儿们全部找到了。”
大勇惊喜,急问:“娃儿现在在哪里?”
“就在牲牲精洞子里,洞子曲里拐弯,很不好运输出来。娃儿们受尽折磨,身体虚弱,不能动弹。青果儿说,要在山头打个洞,把娃儿们从洞里吊出来,再运山庄来。他说这打洞运人的事儿,野猪王可以做得。”
野猪王很是兴奋,他站起来,招呼徒弟们说:“走吧,让我们大干一场去,好显显我们的威风!”
阴泉剑子请神虎给野猪王师徒们带路。大勇早已坐不住了,也急着要去。阴泉剑子有些不高兴,挥挥手:“你一定要去,你就去吧。不过,小心一点儿。”大勇答应着,忙同神虎,野猪王师徒们上山去了。
果月师太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阴泉剑子,待神虎野猪王大队人马走后,她不禁疼爱地说:“剑子,你真的在炉子里呆过了,我现在相信了,因为你的头发,你的衣服全都烧烤焦了。不过,万幸的是,这炉火还不算大,如果炉火真的升起大火来,那可糟糕了。”
“唉,你又不懂得,那炉火烧得黑天瞎地的,连老厚的铁板烧红得发亮,还说火不大。老贼早就作好准备了,几乎与我们拼命,岂能烧小火玩玩?”
“这,我真不懂了,既然是大火,你们又不是火精儿,如何能够全身而退?”果月师太似乎还有疑问。
阴泉剑子道:“你还是不相信,是不是?我们在炉子里炼了好长时间,这是真的。而大火又没有烧着我们什么,这也是真的。你也许不知道,神虎有一颗阳珠,龙太子有一颗阴珠,这两颗神珠只要珠联璧合,莫说老贼烧的是炭火,就连在五关神奇的阴阳五味真火阵里,神珠也能辟出清凉的天地来,我们呆在这清凉的神光里,还怕火吗?”
果月师太与岛主这才恍然大悟,齐声称赞。
阴泉剑子说:“岛主,我这衣服已经成灰片片了,一碰就掉,穿不得了。你这里衣服恐怕有的是,拿几件给我遮遮羞吧。”
“噢,老爷子,请宽恕小可疏忽了,一气愤就昏天瞎地的,把老爷子身上忘记了看了。我这就去拿。”岛主说着,跑进内厅,不多时,捧出一大叠崭新的衣裤来,递给阴泉剑子:“老爷子,就先将就穿一穿吧,这里布多的是,待我有空时,专替你做几套合身些的衣服。”
阴泉剑子翻看了银灰色亚麻布质的衣服,笑说:“这就挺好的,不用多费心了。一个山野野人,也不需要打扮的,只要能遮体就可以了。”说到这儿,他望了望果月师太,忽而老脸一红,挺不自然地讪讪地说:“师妹……”我想,能不能请─你─转─过─脸─去?我要换衣服了……””
果月师太忍俊不禁:都九十多岁的人了,还小伙儿一般的一本正经。她笑着跑出了庭院,来到庄前,仰看不高的葫芦山上,野猪王师徒们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便信步向山上走去。
原来,阴泉剑子与神虎走后,青果儿便作了布置:乔白到海上去驱鱼罗龟,琬琦儿,雪琦儿与火精儿在洞中寻了些布袋子,一齐随乔白到海岸边网鱼拾龟捡鸟蛋。青果儿与金刚儿留在洞里,寻思配合野猪王打洞的方法。青果儿仔细观察山洞,发现山洞光照很好,密密的阳光从岩缝间透射出来,含烟茹雾,形成一方奇幻灯而迷朦的光柱。青果儿想,能透光柱的地方,一定会有透顶的缝隙。他悠悠飞起,沿着顶壁飞,观察每一块岩石,察看岩石缝隙的宽度。他发现有些洞穴再扩大一些,是可能起吊人。这时,金刚儿喊:“青果儿哥哥,你下来吧,有人找你。”
青果儿俯身一看,原来是神虎和野猪王师徒,便说:“猪大叔,劳驾你上山去,我在这儿指引,指到哪儿,你就在那儿开洞劈石。”
野儿王师徒应诺去了。青果儿,金刚儿与神虎怕落石伤了孩子,三个人你搂我抱,把百多孩子挪到安全地带。
野猪王在山上喊:“青果儿,你看在哪儿打洞啊?”
青果儿飞上顶壁,选择了一个大些的缝隙,喊道:“猪大叔,你就在这儿打吧。你先顺着穴缝洞眼儿穿插一根藤条下来,看位置是不是,我若说是,你就顺着藤条垂直打下来。”不一会儿,野猪王果然摸索着,将一根系着石块儿的藤条沿着洞眼儿垂下来。青果儿很是高兴,忙道:“就是这儿,你就照直打吧。”说罢,他飞身闪了开去。
“砰─砰!谷──隆隆─!砰─砰─砰!”野猪王师徒们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打洞,一时间大石小石一齐乱坠,尘土飞扬。这葫芦山上岩石原本不太坚硬,属于风化石,野猪王师徒都有开山劈石之功,他们轮流作战,一时间捣石之声不辍,搞了半天,一个二米方圆五米之深的洞道打通了,天光直射进洞来,大洞更显灿亮。大勇趴在洞口,朝洞里探着头,一切都朦朦胧胧看不分明。他喊:“晓英,你在哪里?”
青果儿说:“孩子们都很危险,没有力气回答你。大勇哥,你赶快去让岛主准备竹筐麻绳绞索架和担架吧,把孩子们先救回山庄去再说。”大勇闻风而动,立即跑下山去了。他是猎人出身,知道用哪些救急工具。不长功夫,山顶洞口便架上绞索架。野猪王将竹筐兜紧麻绳,慢慢地沉下洞去。他喊:“青果儿,开始救人喽!”
青果儿,金刚儿和神虎忙将孩子一对一对地抱进竹筐,让野猪王用绞索扯提上去。孩子一出洞口,大勇和果月师太便将孩子平卧在竹担架上,让野猪王徒儿们抬回山庄去。这样,天近黄昏时分,百多娃儿全部营救出洞。金刚儿爱与神虎戏嬉,骑神虎从洞道驰回山庄,而青果儿则被野猪王用竹筐吊上山头。
山头上,只有野猪王与两个徒弟,果月师太早就忙着下山救护娃儿们去了。青果儿拂拂身上的尘土,感到很是轻松愉快:“猪大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听了一定会十分高兴的。”
野猪王有些疲惫的眼睛,放出了光彩:“是什么好消息?快说,让我高兴高兴。”
青果儿说:“这一回,你一生都不用害怕了。───雪狐已经已经被我们逮住了。”
野猪王叫道:“逮住了?他在哪?”
青果儿说:“又被他母亲青媚夫人救了出去。”
野猪王“哟”地惊叫一声,不禁埋怨道:“青果儿,你怎么让他活命呢?他活着还会害人啊!”
青果儿笑道:“这一会儿,你就不用怕了,青媚夫人向我们保证过,她一定会让雪狐脱胎换骨的。
野猪王听了,起初愣了一愣,想了想,继而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渐而变吼,吼声渐渐低沉下去,变成一种男低音的哀泣。他喜极乐极痛极,是的,他太痛恨雪狐了,他想起在蛟龙潭畔,他被雪狐药拘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炼人言,浑身每个毛孔都透发出苦憷。若不是青果儿舍身相救,他恐怕早在潭边化为一堆白骨了。因此,当他听说雪狐逮住要脱胎换骨时,一时悲喜交集,难以控制。
这时,林子深处也有个人放肆地哭出声来,哀哀泣泣,如怨如诉。青果儿不禁疑惑地问:“那边是谁在哭?”
“那是猎人大勇。”
“他为什么要哭?”
“他说,娃儿里面没有他的儿子。”
“怎么会?”青果儿懵了:“怎么会没有晓英?”他三步并作二步冲进密林,抱起蹲在地上哭泣的大勇:“大勇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会没有晓英?”
大勇摇摇头,抽泣难语。
青果儿说:“你先放宽心吧。只要晓英在这大队里,总会找到的。也许你看花了眼,一不小心就弄混了过去。孩子瘦了,多是一个模样儿,是不容易分清楚的。走,下山再查查去。”
大勇无可奈何,只好随着青果儿和野猪王师徒来到山庄。山庄里,整个后厅和中厅都躺着病恹恹的有气无力的孩子。果月师太很是细心,她吩咐人烧足了热水,为孩子们洗干净身子,又熬了喷香的米粥,与琬琦儿,雪琦儿一起喂饱了孩子。就这样,她们一直忙到半夜,才将孩子们送入梦乡。乔白打来许多肥鱼大龟,火精儿捡来一大袋鸟蛋,果月师太亲自率领琬琦儿,雪琦儿姊妹下厨,烹调了一桌可口的饭菜,大伙儿饮酒吃菜,大家都为今天的胜利欢呼着干杯。只有大勇失魂落魄,不吃不喝。青果儿心里也是难受,因为下山来,他曾陪同大勇再一次检查,果然是没有晓英,看来真是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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