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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时分,五道人影从军营中悄悄溜出,向乌鸦山踅摸而去。
这五人中,除了身怀灵力的丁觉和观海老僧,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中年大汉,都是轻装简行,只套了一件软甲,腰间一长一短两只木鞘,胸口用细绳坠着紫地木珠,仔细看时,还能看见珠子上密布米粒大小的梵文——这些珠子都是临行前,老僧从自己手串上摘下的,据说有辟邪的奇效。
那大汉是个新投军的武林人士,有横练功夫的底子,天生膂力惊人。只因得罪了如今武林中只手遮天的紫刀门,只得化名阿虎投身边军避祸。他虽然身法一般,却擅长收敛气机的秘术“龟息功”,被叶季春特意安排到这支队伍里。
这会儿,大汉正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丁觉,目光既好奇又畏惧。丁觉报以和善的一笑,大汉却仿佛受到惊吓一般目光躲躲闪闪。
两个年轻人中,一个是叶季春的副将,名叫周白葵,内劲不俗,是军中的一把好手。
另一个年轻人正是九死一生逃回来的孙一标,他压根是个半大的孩子,年纪二十不到,胡须稀疏柔软。虽然这会儿脸色微白,眼神不安,但之前却是他自己主动要求跟随的。
“你已经尽力了,好好休息,这次就不用去了。”叶季春当时这样告诉他。
他半跪在地,埋头不起,只说了一句话:“末将不愿苟且偷安,只愿尽我所用,救出上百号兄弟!”
军营里不会对普通军士传授慢热的内功,而是会传授立竿见影的外功杀人技,孙一标是战场上一刀一枪磨练出的粗率把式,拳脚功夫一般,但他练过祖传的一手轻功,身法矫捷,这或许是他能逃出乌鸦山的原因。
孙一标低声说:“这里就是乌鸦山!”
山脚下,五人各自寻了老树岩石藏好身形,丁觉眯眼向山上望去,可除了一片黑黢黢的深山密林,什么也看不清。
副将周白葵低声道:“山上都是枯枝脆叶,敌人又在暗处,我们贸然上山,很容易被察觉。大家尾随孙一标,拉开距离,各自潜行吧。如果有人被擒,其余人继续探明敌营方位、敌人数量,然后回去求援,带大军来端了敌人老巢,救出同袍,明白了吗?”
其余四人默默点头。
“出发!”
孙一标像猿猴一般麻溜的窜上了一棵大树,树冠微微晃动,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晦暗的枝叶阴影中,看不出藏着的是人还是风。
老僧念了一道咒语,借着如墨的夜色缓步向山上行去,神奇的是,他一双麻鞋分明踏着枯叶,却像是踏上了厚厚的棉絮,丝毫声息也无,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身畔的声音都抹去了一般。
大汉却伏下身子,四肢攀动如蜥蜴,“嗖”的滑入草丛之中,速度不慢,却只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周白葵则吊在最后,藏身树冠之中,老僧和大汉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眼里。让他惊疑的是,丁觉的身形随意没入一处阴影中后,就完全失去了行踪,无声无息,仿佛凭空消失一般。
“啾啾~”
众人辨认出孙一标所发的鸟鸣,从不同的方向缓缓接近了他们的目的地——周鱼所率精锐遇伏的事发地。当然,绕过了周鱼所行的路线。
丁觉躺在附近一株老树根部的阴影中一动不动,薄薄的内劲气流包裹周身,连呼吸的声音都降到了最低。一只花蚊子发现了他,扑到他身上刚要饱饮一顿,气劲忽然闪电般凝聚、突起一根牛毫般的细针,花蚊子顿时被扎了个透心凉,翅膀一僵翻身栽落。
耳朵微微一动,丁觉察觉孙一标已经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当即内劲灌满双足,轻轻一跃,袍袖在内劲灌注下如铁铸般没有丝毫抖动,他悄无声息地落在另一株大树根部,落足处内劲如海绵一般缓解了冲势,静静地继续蛰伏起来。
他一直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孙一标,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其余四人的方位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忽然瞳孔收缩,暗暗心惊肉跳,一股危机感狠狠攥住了脊椎!
“咕咕!”孙一标发出了示警的鸟鸣。
夜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急了些,林间响起了“呜呜”的低沉风声。风中含着一股浓浓的腥气,闻之欲呕,让人隐隐有些头昏脑涨。
丁觉胸前佛珠亮起了淡淡荧光,一股清凉之意从胸口流入头脑,顿时昏涨感减轻了不少,丁觉再略一运转真气,不适感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声闷哼传来,周白葵从树上跌落!但他并不惊慌,半空中在树干上蹬腿借力,一个后空翻落在别处,树上紧追而下的一道刀光顿时闪灭落空了。
几乎同时,又有两名刀手扑向周白葵,周白葵右手探向腰间,掌心握住剑柄的一瞬间,那只长木鞘已被内劲震得粉碎。他躲开后来的两名刀手,一手剑光无比狠辣地向首先发难偷袭的刀手削去,显然是想采取逐个击破的战术,尽快脱身。
不远处,大汉的一声怒吼惊飞了一群乌鸦,紧接着,他抡圆的一片刀光照亮了夜色。两名刀手灵活地躲开他这一刀,一前一后地围堵着大汉。
“一、二、三……八、九、十。”丁觉站在树顶,心中默数,眼中寒光闪动。
除了眼前已经现身的五名敌军精锐,暗处还藏着五个。可那暗处的五名敌人却没有出手的意思,任由双方打得不分伯仲,明显是想引出周白葵和大汉的帮手,最后一网打尽。
五名刀手惊诧于他们的对手中了“毒风”,还能力敌不败。殊不知周白葵和大汉都十分焦急,佛门紫珠的辟邪之力是有限的,正在毒风中不断损耗,一股眩晕感渐渐侵入二人头脑,让他们一身实力越降越低。
丁觉没有插手这方战团的意思,而是如同黑暗中的鬼魅,缓缓向深林中摸去。
他已经摸清了五名敌人埋伏的具体位置,他们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出手擒获周白葵和大汉两人。他们以为自己是捕食的螳螂,却不知道背后有一只黄雀正冷冷注视着他们。
其中一名刀手就藏在丁觉下方的灌木丛里,半跪于地,右手紧握刀柄,左臂用腋窝夹住刀身,神情紧张,似乎随时准备暴起杀人。
丁觉眯起眼睛,指间扣着的一粒石子儿瞄准了此人的后脑勺,正欲神不知鬼不觉地挨个儿结果五人,却忽然心生警兆。
“不对,还有别人!”丁觉微微一惊。
他在刀剑交鸣之间隐隐听出,远处有细微的呼吸言谈之声。只是距离极远,即使武道宗师也难听闻。若非他是武道大宗师,几乎就漏了过去。
他默念咒语:
“音蝠咒。
“蝙蝠虽盲,听音而循。”
咒律展开,听力如黑暗中燃起的烛光,陡然扩散到极远处,一些微不可察的声音顿时清晰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无数人的心跳声,清晰得如同擂鼓一般!
至少有上千人潜伏在远处!
丁觉心思电转,悄悄收起了石子儿,转身无声而去。
……
树叶的缝隙下,一名暗红甲衣的中年人,正一脸寒霜地望着眼前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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