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巧合(1 / 2)

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艾尔睁开双眼，看见了他熟悉的天花板。他慢慢坐起来，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的脑中现在充斥着大量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与家人生活的日常，接到电话那一个黄昏，以及一副极速坠落的图景，一切都是似梦非梦的感觉。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一场梦，或是一个幻象，它正清晰的显示在艾尔的脑海中。

那是一片沙漠，苍白色的沙漠，沙粒如同水晶碎片一样闪闪发亮，周围没有任何活物，而且静得可怕，好似声音已经被放逐。头顶一轮白得发青的太阳无声地照耀着世界，天空都被染成了青白色。在白色的阳光下，一切存在都是如此的不合理，好似这沙漠中的每一粒沙尘都在亵渎世界的底层逻辑——阳光灿烂，却是冷彻心扉，惠风和畅，却像是寒冬天往后颈泼一盆冰水。无法理解，不可名状，如同世界上所有生灵最孤独无助的噩梦的总和，而在梦境中的艾尔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些超出理解的感觉。

死亡本身不是最大的恐怖，在无尽孤独中不老不死才是。艾尔喘着气，心脏因那个幻梦而砰砰直跳，过大的情绪波动使他有些缺氧。

过了好一会，艾尔从噩梦中缓过来，他走到卧室的窗边，向窗外望去，繁华的默西亚笼罩在天光之下，挂在高天的太阳温柔地把她的光洒向世界。

“入冬了难得有这么好的阳光，之前可是会下雨的。”艾尔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无论这个社会如何糟糕，人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生活着。

他打开衣柜，准备穿上衣服出去走走。他在菲尼克西亚的时候并没有这么多的闲时，日常生活基本上都是在家和公司里来回折腾，没多少时间好好地在默西亚走走看看，而如今他已经算是体验了普通人的感觉，唯一的不同就是不需要工作，于是为了体验完整，今天出门他打算去试试看。

但当他定睛看向衣柜里时，巨大的恐惧瞬间如当头棒喝一般入侵了他的心智，艾尔瞳孔一震，飞也似地蹿到一旁。一件浸透了血的卫衣正挂在衣柜里，这种只会在犯罪现场出现的东西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这，反倒如理所应当一般。

艾尔陡然想起来了一切！今天早上五点半，他就是穿着这件卫衣出门的，而他去的地方是联合公司的22层，他曾从那里一跃而下！

他发疯般地抓起手机点亮屏幕，上面的信息更是令他呼吸一滞——2996年寒月14日13：04，和他“自我了断”是同一天！

“我难道已经死了！？”艾尔恐惧地看向自己的身体，想从中找出哪怕一点不合理的地方，但不疲地跳动的心脏无言地反驳着这个观点。于是艾尔更加惶恐不安了。

死而复生？这是何等不可理喻之事，而如今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他的世界观无法理解这样的奇迹是如何发生的，而且世界上任何一种力量都不可能做到这种事！除了……除了羽神。

羽神是如今艾斯利普大陆五国的共同信仰，也是唯一的被官方所承认的正教。传说中天空树诞生了五只神鸟，分别执掌了不同的权柄，以此创世之力开辟世界，而这之后羽神教导人类，庇护人类，人类在羽神的羽翼下建立了文明。而霍塔兰德信仰的是羽神之一——“菲尼克斯”。

艾尔回忆起了在神官手中的《往事书》中的那些光怪陆离的远古神话，以及菲尼克斯的尊名——“火焰与光明之主，太阳化身，灰烬重生者……”，于是他再一次感到世界观遭受了沉重打击，这些神明竟然不是一串随统治者需要而不断增删改的文字，而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实体，并且祂们还能将力量深入现世！

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疑问爬上心头。行，怎么复活我先不追究，我暂且认为这是你厉害，但是，为什么是我？

他很早就注意到了自己家族有点不一样，不仅与神同名，而且独一无二，比如艾尔的金发金瞳，在默西亚绝对找不出除菲尼克斯家以外的金瞳的人，金发倒是可以染。难道我们家的人或多或少与“菲尼克斯”有联系，甚至是眷者？

在解答无望后，他决定去找专业人士。他曾认为宗教神官只是些花瓶，专门骗别人的募捐，但发生了这样的事，艾尔不得不重新调整对教会的认识，毕竟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

艾尔戴上棕色美瞳，披上大衣就出门去了，当然也没忘记把那件血衣给扔进洗衣机。他现在心里一肚子疑问和惶恐，必须要找羽神教堂的人问个清楚。

“哟，这不是艾尔吗？出门找工作啊？”楼下正在下棋的老人看到艾尔行色匆匆地路过，朝他打招呼。

“嗯……对”艾尔硬是挤出来一个笑容，然后逃也似地走了。

“唉，现在的年轻人可是越来越难了，工作都找不到。”老人摇摇头道。

他的对手放下棋子，眼皮一抬：“将军！——你还有心思管人家？你家那闺女还没嫁出去呢！”

“说的也是……”

艾尔到了羽神教堂门前，看着教堂指向天空的尖顶，肃穆庄严的门上画着火与光的标志，他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平时一个月来祷告一次，但从来也不是因为这种事来教堂的啊，我说出来他们不会当我有病然后反手拨打精神病医院的电话吧？

正想着，一位修女看到一脸懵逼的艾尔，便缓缓走来，面带微笑地问道：“请问您遇到什么烦恼吗？”

艾尔怔怔地看着教堂上的标志，眼神都没有移动，他像梦呓似的说道：“如果我说我死而复生了你会信吗？”

修女：“……？”

看到正在犹豫要不要打精神病医院电话的修女，艾尔赶紧摆摆手：“没什么，我想和神父交流交流，能为我带路吗？”

“您是要见神父啊，告诫室往这边走，”修女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请跟我来。”

经过绘着华丽壁画的大厅，在刻着圣徽的墙后面是神父的告诫室，那些需要单独和神父忏悔或是询问的人就会来到这里，好在今天不是礼拜日，没有多少人来。

“迷途的人啊，是什么让你来到主的圣地？”年老的神父带着和蔼的笑容招呼艾尔。

“我知道这件事有些诡异，请您千万不要怕”艾尔深呼了一口气。

“放心，我是主的圣徒，是我主注视之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害怕。”神父顿了顿他的权杖，说道。

“我死而复生了。”艾尔严肃道。

然后艾尔就看到老神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但仅仅过了一秒他的神色就变得异常严肃，他郑重地问道：“请说出你的名字，我的孩子。”

“艾尔?法尔西。”艾尔道。这是他父亲为他准备的假名。

神父笑呵呵地摩挲着他的权杖，突然眼神变得如剑一般的锐利：“孩子，这是主的圣堂，你应该知道遇到这种事不应该有所隐瞒，因为这可能涉及尘世之外的东西。”

艾尔觉得神父的架势似乎时刻准备着一闷棍敲晕自己，自己想来不一定打得过，于是便马上改口：“艾尔?菲尼克斯。”

神父一怔，随后问道：“在你死而复生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比如呓语、啸叫、无定型的错乱光影或者被灌输了什么知识？”

艾尔努力地回忆着今天凌晨的所有事，接着便灵感一闪，想起了一些事，那是在他坠落时脑海响起的声音：“我想应该是有的。”

神父顿了顿权杖，似乎从杖中放出了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盖了整个告诫室，他死盯着艾尔的眼睛：“是什么？”

“一首……诗？”

“念出来。”

艾尔缓缓开口：“……忘却吧，一切苦难都已消失不见……”

“……安眠吧，直到太阳开启新的一天……”

“……你的故事不会在此完结……”

“……太阳之海将会翻开新的诗篇……”

神父神色异变，在大堂里反复踱步，然后他看向了窗外的日光，突然灵光一闪。他走到艾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说道：“注意巧合。”

“注意巧合？什么意思？”艾尔不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