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具(3 / 4)

“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吹拂而过，随后戛然而止。

“噔噔”两声皮鞋后脚跟齐齐落地，两双赤眸平静地凝视面前断裂开来的三层楼公寓，微弱到静止的心跳就藏在这下面。

芬尼慢条斯理地将西服外套纽扣一颗颗解下来，把外套交予兰多夫保管，里面穿的是一件朴素的浅灰色POLO衫。

他上前寻找残断建筑的着力点，不一会儿，兰多夫就看见藏在芬尼那单薄身形下山猿般雄健的肌肉线条破茧而出，巨物顺势而起，隐天蔽日！

巨物被掀起的一瞬间，他们看见了掩藏着的地面的创口以及模糊的烂肉，以一个点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开来飞溅的血液。

十余具看不清楚面相的尸体，在他们身上见到了平时想象不到的黄色，褐色，绿色，白色的物体，腥臭味弥散开来。

“这……”兰多夫率先开口，感到迟疑。

他们并不少见这样的场景，凌晨五时许闽的电话变成空号，那时他们就知道会发生什么，空气中残留的毒气他们甚至知道有哪些成分，这是一场明摆着知道动机，过程还有凶手的杀人案。

他们表现出各自思考时会表现的下意识动作，相对无言，诚然，猜得到答案就对真相没什么兴趣了，二人默契地没有拨通治安官的电话。

“‘许闽’这个人的档案在两年前开始变得异常，恐怕是来丰收之城卧底的，隐忍两年只为手段粗糙，痕迹明显地破坏一座藏有潜力种子的贫民小区，真搞不清楚柯莱米的疯子们脑子里都盘算的什么。”兰多夫轻叹。

“并不鲜见，狂欢之城的爪牙总是会用这样的手段掩人耳目，真实目的达到了，类似这样的凶杀只不过是即兴节目。”芬尼无关痛痒地应付。

“与其纠结于害虫的想法，还是赶紧看看我们的保护动物怎么样了，我敢保证，他还没有吃早饭。”

兰多夫不想搭理芬尼校长无聊的冷幽默，俯下身去检查位于“陨石坑”最中心位置少年的状态，整个躯体像是透明一样，每个细胞，骨骼，肌腱都暴露在兰多夫面前，观察过后他的脑中会自动形成数据。

“校长，这名少年的身体内按道理来说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骨骼了，血肉的生机非常暗淡，不过皮肤表面的外骨骼有回缩的趋势，断裂的骨骼在血肉的挤压下好像正在合并，骨膜变化成浅紫色了。”兰多夫沉声说。

“哦？小混血的血统被激活了？希达，能看出来是哪族混血吗？”芬尼目光陡然一亮，胸中怀着开盲盒的期待感。

“是的，乐意效劳。”

兰多夫在手腕上绘制了一幅金黄色的迷你法阵，随后用那只手抓住少年的手腕，默默地感应少年血液流速的变化。

不多久，兰多夫直起身来，惋惜地冲着芬尼校长摇了摇头：“很遗憾，只是迹象看上去像巫族符系的甲系血统，难堪大用，并且有天生的诅咒物‘面具’。”

芬尼视若耳旁风，眼中充满了神性的光芒，并声情并茂道：“天赋只是神明赠予命运多舛的生命的礼物，或许生命中会出现没有这样的天赋就无法跨越的鸿沟，而我们的学生并不畏惧失败，即便天赋平庸，即便丑陋，他们也会向世界展示自己的羽毛，他们会拥有最坚强的内心，我的朋友，是什么让你的眼光变得同那群功利学校的老东西一样了？”

兰多夫在一旁怔怔失神，一般情况下他想不明白芬尼校长的脑回路是什么，即便经常拿大脑当大肠用，偶尔也没准能说两句中听的人话，人性的光辉总会选择性地在他身上降临。

“那么你就在这里等着医疗队的到来，我先回学校为他办理手续。”

兰多夫木讷地点头。

“对了，要记得把提成打给许猎头。”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人把我们的规划都打乱了，善后还需要一笔不少的资金，可没有闲钱乱花。”兰多夫胸中义怒，警示道。

芬尼校长嘴角咧了咧，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草莓果糖，取了一颗放到自己嘴里，剩下的扔给兰多夫。

“啧，真甜。”

兰多夫顺手接下，眉头微皱，听到芬尼这样形容，不由得挑了一颗尝尝。

甜，又不是紧紧裹着舌头的甜腻，糖果很快就会融化消失，但是草莓的清甜味会留在口中很久，形成一道清香的口气。

静待口中的糖果完全溶化，芬尼校长适时开口：

“听着，许猎头确实帮我们找到了这位种子学生，报酬是他应得的，因为愤怒所以违约，这是一种示弱，他会从中获得快感，我们要做的只是一切照旧的生活，热爱生活才是永远的强者心态，拥有强者心态的人不会堕落。”

清甜的口气携着这一段话语流出，令这段话自带着卓越的回忆优势，犹如一块模板印在兰多夫的潜意识之中，深刻到只要接触涉及糖果和草莓就会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来。

芬尼带着残存的光辉，一步登上直升机，轰隆隆的螺旋桨推开一层层气浪。

刚刚说过的话余音绕梁，隐隐回响在兰多夫的脑中。

嘟——嘟——

兰多夫使用外形看上去很落后的电话拨号，几次响声过后电话轻轻振动了一下。

“请问编号。”电话那一头传来一道文静的男声。

“W01051A。”

“稍等……兰多夫教授，请问有什么指示？”

“我现在在东临市南十三街的一片废墟中，我们预选的三星班学生身体受到摧毁，将最近的学院医疗队调来，切记，我只等十五分钟， 诸位没有喝咖啡的时间，即便要完成婚礼，也请在路上解决。”

“收到。”男声情绪平静，没出现一丝波动，手指上切换按键的速度眼花缭乱，有条不紊。

等兰多夫十秒后挂断电话，男声的主人才转拨到另一个号码。

“你好，南十三街出现重点预选生受伤，请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与兰多夫教授会面！重复，请在十五分钟内赶到与兰多夫教授会面！”

警笛倏忽空啸在南八街医疗基地之中，数名高级别的医官披挂上白袍，胸口别上隶属于威尔士学院的铭牌，神情肃穆。

一道浑厚的声音通过广播传出，点名十余位医护人员，一时间没人说话，被点到的医护人员检查医疗用具的完备，依次登上65英尺长的中型救护车。

……

三天两夜，积极的抢救理所应当有所收获，少年意识稳定，身体被成功送入自愈的轨道，支架布满整个监护室，身上插满了输液管，营养和药水通过它们输送进身体里的循环系统，几名监护人员对着座机实时汇报伤情。

“教授，他的身体伴生出了诅咒物，这已经不是医疗科技可以插手的范围了。”

“嘶--呼……我知道了，我会向学校申请生灵契约，你们先尽力维持住他的性命。”

“收到！”

血红色的余晖映射在少年轮廓模糊的骨面具上，邪祟诡异，在夜幕降临的瞬间缓缓睁开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