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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画到此为止,一行人怀着不同的心情继续前进。地宫第二层的甬道似乎无穷无尽,而且极为复杂。夏洛蒂不知道下了多少个坡,拐了多少个弯,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斑驳的土黄色砖墙和用绳子捆扎的木质承重柱,本该有的兴奋与恐惧也被这单调的景致消磨殆尽。

她无聊地踢开一片散落在廊道里的碎陶,这里着实让她失望。在第一层的烂泥中还能淘出一切碎金,如今走在地宫的甬道里,却随处可见这些不值钱的垃圾。这里难道连个完整的陶罐子都没有吗!她撇撇嘴,侧眼看了看萨达特,他却兴致勃勃,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还因为手欠被哈托尔呵斥,生怕他再触发了什么机关。

幼稚,低级,没见过世面。夏洛蒂心想。

“……我们要不要告诉特派小姐,其实这些走两步就能发现一堆的碎陶片,在黑市上同样有价无市?”魏明诚犹豫了一会,还是以极低的声音跟一旁的哈托尔咬了咬耳朵。

“别了,不然我们能把十分钟的路走上半小时。”哈托尔说这话时似乎连嘴唇都没动。

夏洛蒂全然没发现她错过了多少,只是继续百无聊赖地往前走。她故意踩上一堆横在路中间的朽破木板,刚踩上半步,廊道前方就传来“嗖”地一声不和谐音,夏洛蒂一时间被惊住定在原地,一道细长的影子就朝她迅速飞来。夏洛蒂被人用力从侧面狠狠推开,在视野激烈的闪动中,她看到哈托尔死死握住了一支箭,殷红的血流从她的手心一直渗到还依然锋利的铜镞上。

“想活命就他妈放小心点!自己不想活了别他妈给别人添麻烦!”哈托尔勃然大怒,她的怒吼把夏洛蒂送到嘴边的感谢之词逼了回去,但她也确实感到难为情,是自己犯了致命的错误没错……

魏明诚从身后又找到一块木板,朝着面前扔过去,只听见疾风暴雨一般的“嗖嗖声”,不多时过道中已经插满了箭矢,闪着阴冷的寒光。

“看来,如果莫里亚蒂小姐没踩上那块木板,可就不只是一支箭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打圆场,魏明诚这么说。

哈托尔冷哼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夏洛蒂吓得眼皮直跳,她暼到萨达特正双手扶墙,似乎刚吐完。

这个萨达特就是逊啦,她默默地想。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

费劲穿过满是箭矢的这段甬道以后,一面看起来随时可能倒塌的墙壁横在他们面前,同时还有一扇看起来同样岌岌可危的门。除此以外再无他路。

“这一定就是通往下一层的门了吧?”萨达特带着颤音发问。哈托尔没有回答,似乎依然有所怀疑,但也没有别的办法。魏明诚适时向前,带队走进那扇看起来不甚坚固的门。

出乎夏洛蒂意料,门后没有华丽堂皇,异常精致的金棺,也没有堆积如山,流光溢彩的宝藏。除了被一行人的来访带起的呛人土灰,入目只有令人意想不到和失望的破败——颓圮又满是裂缝和霉斑一样斑驳的土墙,破溃不平的砂石地面……只见地室正中的被人开凿出的矩形矮石栏内,杂乱摆放着一堆已经灰化的骸骨。此外,除了墙角的几个大陶罐子以外,这屋子里再没有什么东西。

“那该不会是……人骨头吧?”夏洛蒂已经吓得有点变声了。

“可能是吧。”哈托尔带上白乳胶手套,一把抓起带着角的骷髅,“如果人也能长出这么大的牛角的话。”

“呼——”夏洛蒂一听,顿时安心不少,她逐渐地学会了去忽略哈托尔话语中的嘲讽意向。

“这里有祷文!”同样戴着白手套的魏明诚从骨头堆里翻出一块破石板,上面的象形文字还依稀可见。哈托尔只简单拂了拂几千年积攒的灰尘,就又聚精会神地解读起来。

看着两人认真的背影,又看了看规格甚至都不如甬道的地室,夏洛蒂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犯嘀咕“我们……真的没走错路吧?”她抽了抽嘴角,迟疑着问。

“一路下来连个岔路口都没有,我们哪有走错路的可能啊?”身旁和她一起休息的萨达特没好气地回答,他似乎也对这场景颇感失望,连说话都带了几分怨气,“我看哪,就是你们那个ier找错地方了,现在走到这个死胡同里白费功夫,要我说不如回地上再重新勘探勘探得了。”这番分行李散伙的论调不由得让夏洛蒂想起了听到师傅被妖怪抓走了的二师兄。

“想走你可以走。”哈托尔头都没回,但斩钉截铁。

“你……”萨达特被呛了这么多次终于忍不住了。就在两人之间的局势要进一步恶化时,夏洛蒂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似的轻语,又像是一阵风吹过的芦苇沙沙声。

正当她疑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时,一旁的萨达特也露出了同样的疑惑神情。不敢通知翻译石板的两人,他们屏息静气,紧张地看着对方,准备捕捉下一声诡异的风语。

那未知的声音如约而至,夏洛蒂的心脏像是战鼓一样突突直跳。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莫非是……她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看过的盗墓小说,可背对着他们的两人还浑然不知,还在天真地解读来自古代的留言……夏洛蒂刚要喊出声,就被萨达特捂住了嘴。他带着同样紧张的神情摇了摇头,手指向不远处墙角旁的一个大陶土罐。

夏洛蒂紧紧捏着萨达特的衣袖,跟着他以极小极小的步伐向罐子靠近。又一声出现,果不其然,声音来源于罐中。这么大的罐子里能藏住什么?夏洛蒂不由得想到小说中活尸从大瓷瓶中爬出来的剧情,她赶忙拉住已经拔出刀跃跃欲试的萨达特。“喂!你们快到这边来!那罐子里有东西!”她朝哈托尔和魏明诚喊。

“你要干什……”哈托尔不太情愿地起身,朝夏洛蒂这边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她捡起一块断砖,抬起手来,哈托尔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别——!”她大喊到,却已经晚了,砖头朝瓦罐飞了过去,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夏洛蒂倒吸一口凉气。

罐子里有一条硕大的眼镜蛇!原来刚才夏洛蒂听到的的风声其实就是它发出的呼气嘶嘶声。它昂着几乎跟夏洛蒂差不多高的身子,膨起扁平的脖颈,眼看就要朝他们发起攻击。萨达特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狠狠抽刀对着蛇头砍下去,却没能杀死它,血从它受伤的鳞片涌出来,让它更加狂躁了。它向后缩起身子,像弹簧一样蓄力,然后如离弦之箭一样袭向萨达特的喉咙!

萨达特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看他就要丧命蛇口。情急之下,夏洛蒂脑子一空,也忘了恐惧,朝着眼镜蛇狠狠出拳。虽然根本没打中,但也惊吓到了眼镜蛇,打散了它迅猛的攻势。萨达特赶忙一刀插进蛇柔软的下腹,直接戳断了它的脊椎。它最后挣扎了几下,最终张着变形的下颚瘫软在了地上,暗红的血从它的伤口涌出。

总算有惊无险……夏洛蒂还没来得及摸一把脸上的惊汗,就猝不及防地被一声暴喝又吓得一激灵。“你!”哈托尔一把把萨达特摁到凹凸不平的土墙上,她雷霆震怒,脸上的每块肌肉都在抽动,眼睛里映出的怒火像是要吃了萨达特似的。萨达特被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惊呆了,毫无防备,手里握着的刀掉在地上,他用力抿住颤抖的嘴唇,激烈而克制吸着气,惊慌地看着狠狠抓着自己领子的哈托尔。

夏洛蒂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哈托尔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奇怪啊……”这时一旁的魏明诚嘀咕道,“什么?”夏洛蒂赶忙接口,希望这能让自己避免哈托尔的怒火打击。

“太奇怪了。”魏明诚摸着下巴说,“这罐子里怎么可能有一条活蛇?”

夏洛蒂的脑子嗡地一声——是啊,这罐子如果是地宫中的,那它就已经被封在地下三千年之久,怎么可能会有一条如此健壮的活蛇?除非……

“而且这还是条眼镜王蛇。”魏明诚看着它尸体上的白环纹说,“这种蛇只栖息在亚洲东部的热带地区,埃及不可能有这种蛇的啊。”

他虽然还在思索,但夏洛蒂已经大概有底了——这条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蛇应该是被某个人事先带进来的。

但夏洛蒂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刚才的蛇袭中,能手刃巨蛇的哈托尔和熟练使用枪械的魏明诚几乎都没有行动,说是反应失常似乎有些不合常理……莫非……

像是能读到夏洛蒂的心思似的,哈托尔转头瞥了夏洛蒂一眼,表情一下子有些波动,就式手一松,放开吓傻了的萨达特。她从魏明诚手中接过那块石板,“赞颂普塔,宇宙的巨匠造物主,用双手创造世界的神,工匠和艺术家的保护者,我们将这头神牛献给你,愿你保护诸神的神庙和我们的肉体。”她翻译道。

魏明城已经把骨头整理出来,抚摸着栏内仅剩的一条说:“你们看,只有这条脊骨被固定在地上,或许我们应该把剩下的部分拼到正确的位置上去。”哈托尔已经蹲到那堆骨头边上,没事人似的上手工作,但经过刚才的风波,现在她在夏洛蒂眼里已经刻意的不行。

对暗藏的危机浑然不知的萨达特赶紧闻言向前,或许是为了取悦哈托尔防止矛盾激化,他也加入了这场也不温馨的拼图游戏。夏洛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虽说她的手同样在拼骨头,但眼睛再没离开过哈托尔。

“……夏尔?”萨达特的声音把她拉回。她还在愣神呢,萨达特就伸手把她手里的那条肋骨从她本来要放的地方拿走,摆到另一处,“你拼错了,那条是左肋。”不知道是不是被哈托尔凶了有些委屈的余震,他一向大大咧咧而上扬的声音似乎有些沮丧和颤抖。

虽然夏洛蒂总是欺负他,但她看他这幅样子还是有些心疼。不擅长安慰的夏洛蒂僵着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心里有些不好受——她觉得他替自己挨了骂。“萨达特,我……”她心头一热,就想把她这几个昼夜的思索与猜忌向这位朋友报诉衷肠——预言中不是说会有死亡吗?至少她不希望它降临在眼前这个人身上。

突然,她感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而且迅速剧烈起来。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打断了她说了一半的话。伴随着砖土之间让人颇为不舒服的“咔——咔——咔——”的哑涩摩擦声,尘土在狭小的地室中肆无忌惮地飞扬弥漫。夏洛蒂赶忙闭上眼睛捂住口鼻,拼命稳住自己的脚下。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好死不死这里地震了吗?

没有真正体会过地震的很不会懂,这种时候是真的会求老天保佑自己,无论再怎么唯物主义的人,在灾难面前都会变成唯心主义,就连一向喜欢满口唬烂游戏人生的夏洛蒂也不例外。“额……虽然我不信什么宗教,但是伊凡信东正教,能不能给上帝开个友情卡顺道保护一下我?”她这么想。

当她感到从地底传来的震动猝然停止,再睁开眼睛时,看到原本简陋祭坛所在的地方露出一个大洞,一道只容得下一人通行的狭窄直梯向地下延伸。与此同时,伴随着火焰的呼呼声,阶梯廊墙上的两排火把从洞口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自动点燃,绚丽的诸神彩色浮雕挤满了两面廊墙,可能是长期与这道暗门封锁在地下减少了氧化和侵蚀,这些彩雕保存的格外完好,看起来像是能从墙上跳出来似的。

这次可没办法再退缩了,夏洛蒂壮着胆子下去,一级一级台阶的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松开了萨达特的袖口。出人意料地,暗道中的空气并不浑浊,并且出人意外的凉爽,这让夏洛蒂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终于,阶梯迎来了它的终点——一堵结结实实的墙,上面画着一个长着犬科脑袋的神,正在一杆天平旁调试着什么,天平两侧画的很抽象,看不懂是什么东西。天平旁边蹲着一只又像鳄鱼又像狗的怪物。

“胡狼头的死神,死者的保护者和木乃伊之神阿努比斯,战神赛特与生育女神奈芙蒂斯之子。祂把死者的心脏放在黄金天平上,与真理女神玛特的真理之羽称量,心脏比羽毛轻的就是义人,进入永生天国芦苇之原享乐;心脏比羽毛重的就是罪人,那么他的心脏就会被长着鳄鱼头,狮子上身和河马后腿的怪物阿米特一口吞噬,再也没有永生的可能。”

夏洛蒂对这段神话不感兴趣,她对阿努比斯有些印象,但也只是来自于伊凡的随口一说,只记得是狗头的死神,她摸了摸墙面,很厚实,似乎并没有什么机关。

“这……怎么会这样?”她失望之余不由得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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