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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日光灯仍时不时地发着“哧哧”的电流声。
李见鱼站在三零四病房门口,与宴宁隔着房门对视,周围仿佛没有任何变化,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不过是一场梦境;但苏护士确然昏倒在几米外,而宴宁紧闭的左眼,也正在渗出鲜血。
“要斩我化身,你非祭出第三道剑意不可,但以你现在的状态,必死无疑。”李见鱼率先打破沉默。
宴宁笑着说:“和师姐的约定,即便死也要遵守下去。”
李见鱼看着他幽幽一叹:“我先说一件事,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跟我斗下去。”
她说着抬手施了个禁音法咒,然后才继续说道,“大概一年前,坊间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传闻,说明姬是当年陨落在永昼长城的魔道祖师血玲珑的身外化身,又因为她超绝的修行天赋,可信度极高。若是这个传闻属实,她将成为三界公敌。”
“那岂不是正好。”宴宁笑着说。
“哪里好?”李见鱼道。
宴宁笑道:“师姐是魔道祖师的身外化身,我是魔道卧底,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不合时宜的幽默,只会起到反效果。”李见鱼板着脸训斥,随后又冷冷接着道,“如果这件事仅止于此便罢了,可是半年前,玄门突然发布了一个悬赏。”
“什么悬赏?”宴宁道。
李见鱼深深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字说道:“以一座洞天为代价,悬赏赵明姬的脑袋。”
宴宁脸上的笑容僵住,张了张嘴,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过了许久,他才略带苦涩地说,“九雷域和师尊难道就坐视不管?”
“管不了。玄门为三教之一,势力何等庞大,其教主的修为更是通天彻地,与佛祖、道尊齐平,皆为超脱三界、万劫不灭的神主境。”
“可是,玄门和九雷域都在天山盟约里,提刑司怎会放任其自相残杀?”
李见鱼叹了口气:“宴宁,这三百年里的变化超乎你的想象。圣人的时代已经过去,现今天山盟约不过废纸一张。此次下界的炼气士数量暴涨,原因我想你已经很清楚了,纵然我不出手,你能挡住那些高手?”
宴宁的神色变幻不定,他转头看着病床上的女人,目中露出深沉的忧虑。过了不知多久,他的神色逐渐宁定,似乎已考虑得很清楚了,他一旦有了决定,便不会再有迷茫,于是轻轻地笑起来:“我不能把师姐交给你。”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李见鱼深吸一口气,缓缓捻诀。
“慢。”
“怎么?”
宴宁笑着道:“我也有个提议,但请观主听了,再决定要不要和我斗下去。”
李见鱼想了想,点头道:“说。”
宴宁道:“师姐如今既然背负着天价悬赏,观主把她带回真界,恐怕觊觎的人更多。不如这样,请观主给我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若能恢复一部分修为,击退那些高手便也就绰绰有余了。”
“哦?”李见鱼道。
宴宁道:“这三天里,师姐的安危,要请观主多多上心。”
李见鱼道:“你不怕我趁你不在把她带走?”
“我相信观主,”宴宁露齿一笑,“一如我相信师姐那样。毕竟,把我从魔灵训练营里救出来的人,在提刑大殿上为我据理力争、保我活命的人,是小鱼儿姐姐你啊。”
听到这个称呼,李见鱼心底里最初的隐微的痛楚被放大,她眼眶一红,忍不住别过脸去。一绺发丝从冠上脱离,慢慢垂下来,这仿佛使她侧脸的轮廓溢出了似水的柔情。
“没良心的家伙,知道还拿剑对付我……”争锋相对的氛围在这无声的埋怨中冰消瓦解。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本龙尊付出了那么多力量,怎么就和解了?小宁子,趁那些魂力还没有消散,快点干掉她啊……”
苍炎从宴宁身上冒出个龙头来,咋咋呼呼道,“你现在就是个连初境都没有的凡人,三天时间,能恢复个屁的修为啊。我告诉你,凭我的经验,她肯定是故作姿态,就等三天后你体内的魂力消失再出手对付你,那个时候什么都晚了。”
李见鱼有些生气:“晚辈岂是那等反复无常的小人!”
苍炎撇嘴,低声嘀咕,“谁知道呢,赵明姬这个女魔头现在可是价值一座洞天啊,连本龙尊都心动了……”
李见鱼决定不再搭理这条无耻的老龙,她看着宴宁淡淡说,“我答应你,就三天,过时不候。”说完径自走入病房,来到病床边上,看着昏迷不醒的闺中好友,想到自己这三百年来坚持不懈的努力寻找,终于有了结果,眼眶又忍不住湿润了。
“小鱼儿小鱼儿,你认为夕阳好看还是朝阳好看?我认为是夕阳,你想啊,早上我总是起不来, 也就看不到朝阳,所以我只能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夕阳,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吹气,说喜欢我……”
尽管已过去三百年,往昔的点点滴滴却仿如昨日。
“小鱼儿,天为什么要下雪呢,我不喜欢下雪,我喜欢下雨,那样撑伞的时候,雨滴落在伞面上,就会发出一种弦乐的响,就好像有个琴技高超的乐师同时奏响好几具瑶琴,叮叮咚咚的,听来真是美妙极了……”
那时候她们还处在无忧无虑的年纪,在李见鱼的印象里,赵明姬天真烂漫爱幻想,但同时又具有超强的行动力,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因此常常闯下大祸。
“小鱼儿,有些事情是没有答案的,为什么每件事都非要有个意义不可?我就是想那样做,这是我的选择。”
一幕一幕的回忆,止不住地在李见鱼脑海里浮现,良久过后,她忍不住地发出一声轻叹,跟着低头凝视好友的脸庞,虽然模样没有任何变化,可在神识里,对方的气机微弱到几近于无,她的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三百年前迁移前夕,大灾变已然接近尾声,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故,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见鱼心里头浮上深深的疑惑,但是转头看时,宴宁却已不知所踪。
苏护士迷迷瞪瞪醒过来,发现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左右看了看,带着不明所以的表情站起来,慢慢回到了护士站,在办公桌前坐下来揉脸,看似在帮助自己清醒,嘴角却隐晦地翘了起来。
“真是捡到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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