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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晓钟院长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江浔。
“江浔,你,谈谈你对李福林这个人物的感受。”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江浔感觉这是在上戏剧理论课,老师让他站起来回答问题。
李福林?
阳疯子李福林?
在这出话剧里应该是男三号?
可是他马上反应过来,他想着自己能演榆娃,或者演一其他的麦客,就是没有想到会让他演阳疯子李福林。
江浔没功夫再想,大家伙都看着他哪。
“哦,这是个疯子……”
当然是疯子,八五班的同学早都拿到了剧本,也不知已经读过多少遍了,江浔的回答让大家哄堂大笑,可是徐晓钟院长没笑。
“嗯,在桑树坪人眼里,除温饱外,繁衍后代是生存的唯一宗旨。但女人既是低贱的,女人又是昂贵的。
福林的喜怒哀乐,他的生活的寄托和感情的轰毁都紧系在两个女人——他的妹子月娃和他的婆姨青女——的身上。”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编剧朱晓平感觉,江浔一下子就找到了拴牛鼻子的绳子。
“他在全剧中,最高任务与贯穿行动就是找妹妹与寻婆姨。”
“他因为没有找到婆姨而患了阳疯子病,看到女性就想撕扯人家的衣服,没有受到刺激时,却是一幅痴傻呆的模样……”
“可是他听妹妹月娃的话回家,他应该非常看重与妹妹的感情,是一個单纯且重情的人,新婚之夜,发现妹妹被换走,对青女疯狂毒打,割了青女的辫子,这又是一个野蛮、粗俗、暴力和狂躁的人……”
“体型粗大,不修边幅,痴呆,粗暴,野蛮,憨傻,遇见女性就疯癫的单身闲荒汉……”
“本子什么时候给他的?”编剧朱晓平忍不住与朱彤老师窃窃私语,这样的人物分析,得看了多少遍本子啊,“对了,他的人物分析写了多少字,我看看。”
朱彤有些囧。
本子是刚才给他的,人物分析,他一个字没写。
“刚才?”朱晓平声音有些大,“你是说刚才给他的?”
“刚才。”朱彤声音越发小了下去,“就在开会的路上。”
“昨天干什么去了?”徐晓钟院长看看江浔,刚才给他,他就有这样的人物理解,如果早点给他,他还能理解成什么样子?
“昨天没找着人,可能去人艺了。”朱彤老师有些脸红,可是主动替自己学生开脱。
朱晓平不言语了,这么短的时间,江浔对这个人物把握得很好,理解得很好,这就是徐院长说的那个中戏十年一遇的学生?
可是……
可是他演过天下第一楼里的唐茂昌,也演过封神演义中的伯邑考,这两位,一位是大少爷,一位是大公子,演惯了才子佳人,能演得出农民吗?疯子般的农民吗?
“江浔,你看第一幕第五场……”
这是李福林搞着一把木叉,看到了许彩芳,因为常年寻不着婆姨而诱发了阳疯子病,因此疯狂地撕扯许彩芳的衣服。
“你表演一下这段。”徐晓钟平静地说道,“给你五分钟准备时间。”
哦……
刚看了剧本,就要表演,还只给五分钟时间,朱彤腹诽,可是在徐晓钟院长跟前,他的嘴唇只是上下蠕动几下,就扭过头去。
巩俐有意无意抬起腕上的手表,现在是上午九点二十六分。
嗯,其实,在所有的影视角色中,有一类角色,是她觉得最考验演技的:疯子。
疯子不好演。
光形体塑造就是一道难题,演出来得让人信,如果表情和动作太夸张,就会立刻让人出戏;
更难的是神似,眼神里既要包含映射角色经历的复杂,又要有看破人生百态的疏离。
会议室里没有人说话,徐晓平紧盯着江浔,朱彤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怎么一会功夫就五分钟了呢。
“江浔……”徐晓钟轻轻道。
“院长,再给我五分钟。”
巩俐坐得离江浔不远,她看到,江浔的额头分明已经出汗了。
江浔却顾不得了,他努力体会着李福林这个角色……
徐晓钟院长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孩子,他身上有一种特质,那是一种让人觉得一眼能够望穿的“通透感”。
这种通透感会让观众觉得他就是人物本身,所以他在戏中做出的一切行为都具有说服力,不会让人觉得跳戏。
他看看手表,已经又过去了三分钟。
嗯,江浔努力梳理着自己的思路。
有的疯子,他们从出生就因为疾病或某种刺激,导致整个人生都在“疯子”的标签中度过,《阳光灿烂的日子》里,蹲在大院门口的古伦木,就是这种疯子。
有的疯子,他们出生是正常的,但因为悲惨命运或人生事件的影响,导致多重人格或理性逐渐丧失,变成了人们眼中的神经病。
《Hell!树先生》中,王宝强饰演的树先生,是这种疯子形象的典型代表,他人生中三场重大的幻灭,把树先生逼到了精神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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