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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第二天早上，手机震动的声音把伍仕安吵醒了，他感觉眼皮沉重地实在睁不开，于是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但不小心把上面的水杯和药瓶都打翻在地——他最近因为失眠，每晚都要喝安眠药，哗啦啦的声音搅得他心烦意乱，终于还是坐了起来，漆黑的房间只有手机亮着——他的窗帘是完全不透光的。
伍仕安拿起手机一看，是老姚打过来的，老姚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电话，要么简单问他几句项目的事，要么催一下报表填完没有，伍仕安觉得这些完全可以第二天上班了再当面沟通，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每次不管多忙，总会耐心地给老姚进行汇报，这次也不例外，但他迷迷糊糊中已将白天发生的事忘了，所以也没多想便接通了电话：“喂，姚经理！”
只听电话那头传来老姚温和的关切之声：“仕安，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呀？”
伍仕安一惊，忙把手机拿到眼前，竟然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他从上班第一天起从来没迟到过，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老姚继续说道：“今天中午有个大项目要谈，你能过来一趟吗？”
老姚的语气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这让伍仕安放下心来，答道：“可以，在什么地方？几点？”
老姚道：“万福酒楼，哦，就在你们小区南门的街对面，你知道这个地方吗？”语气中竟满是关心。
伍仕安不假思索，答道：“我知道，姚经理。”
老姚说道：“那好，中午十二点前过来就行。”
伍仕安答了一声“好的”便挂断了电话。
现在十一点十分，他马上起床，简单洗漱收拾完出门，在电梯中一看时间还比较早，这才有空思考为什么老姚这次叫他一起谈这个项目，同时昨天发生的事也出现在他的脑海。其实昨天下午老姚苦口婆心跟他说的那些道理，他并非排斥，他当时只想知道顺时光电究竟跟利仁电子的谁有关系，老炮儿、老邱、甚至督导组的人？直到老姚提到汪俊杰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才是那个跟顺时光电关系匪浅的那个人，但又不能确定，如果当面询问的话，他肯定不会承认，最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想法：如果老姚能像老曹那样以死相逼，或许就能证明他的清白了——如果他跟顺时光电并无瓜葛，那他肯定不怕跳楼。然而当他一说出这个想法后，立马就感觉自己失言了，不知所措之际，只好“走为上”了。
伍仕安到酒楼大厅后给老姚打电话，老姚告诉他在218包间，让他直接上来就行。
218包间是一个六人小包间，伍仕安进去后发现，圆形的餐桌主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白色衬衫，系一条青色领带，正是昨天下午在锦程大厦街对面与老姚碰头之人，老姚坐在他右手边，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短袖衬衫，伍仕安只在一次老姚去总部出差时见他穿过。包间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老姚见伍仕安过来后，忙站起身，笑呵呵地朝他走来，边走边喊道：“快来快来！”
老姚不同寻常的热情让伍仕安有些不适应，只好微笑示意。
老姚把伍仕安迎进来后，顺带着告诉门外的服务员起菜，接着回过身轻拍伍仕安后背，向那个中年男人介绍道：“王总，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伍仕安，我的精兵强将！”然后转头对伍仕安说：“这是宏源招聘的总经理王志宏！”“宏源招聘”是一家国内知名的人才招聘公司。
伍仕安向王志宏欠身致意，但没想到王志宏站了起来，隔着餐桌向他伸出手，笑道：“幸会幸会！”
伍仕安刚才一听“王志宏”的名字，便猜到今天的饭局十有八九跟自己昨晚让陆少洋回复的一个帖子有关，而王志宏如此热情的行为让他确信了王志宏正是为此事而来，只是不知道为何老姚也参与了进来。他转念一想，既然昨天中午他俩就见过面，那就说明他们之前是认识的，且看接下来会说什么。伍仕安只这么迟疑了一下，便赶忙伸手握住王志宏：“您好，王总！”
寒暄过后，老姚拍拍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伍仕安坐在紧挨着他的座位上。这时王志宏对老姚说道：“海峰，安排上菜吧！”
老姚笑道：“已经跟服务员吩咐过了！”接着拿起桌上的茶壶，给王志宏添了一些，接着又给伍仕安倒茶，伍仕安忙用手扶杯，老姚边倒边说：“王总是我的大学学长，现在可是宏源招聘总经理。我们经常联系的！”言语中充满自豪感。
王志宏却笑着说道：“海峰，你怎么又叫我‘王总’了！”
老姚连忙陪笑道：“宏哥！”
伍仕安点头向王志宏微笑致意，心想：“原来你们关系匪浅！”
老姚最后给自己添了些茶水后放下茶壶，继续对伍仕安说道：“想不想换个工作？宏哥他们公司有非常多的工作机会，可以给你参谋一下。”
没想到老姚竟毫不避讳地把饭局的目拉到了“跳槽”的话题上，伍仕安心下冷笑，却装作惶恐的样子摇了摇头，道：“现在的工作就挺好。”
老姚说道：“没关系，实话实说就行，这么好的机会，我都想让王总帮我物色一个了！”说完哈哈一笑。
伍仕安陪笑不答，心想：“且看你如何表演！”
老姚继续说道：“就是闲聊嘛，不必拘谨！”然后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故作轻松地问道：“如果王总帮我找到一个大公司的工作机会，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伍仕安搔搔头皮，尴尬一笑，说道：“我的能力，连利仁电子的工作都应付不过来，去了大公司只会更加不适应。谢谢您！”
老姚随即说道：“把我昨天的话当真了不是？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你们年轻人就是容易钻牛角尖，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完全没必要的！你看老祖宗的话，有的让你‘大丈夫宁死不屈’，而有的却告诉你‘大丈夫能屈能伸’，他们的话都没个准，你们又何必把我这个普通老百姓的话当作金科玉律放在心上呢？”说着哈哈大笑，转头看向王志宏，后者轻轻一笑。
伍仕安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昨天下午说我能力和人脉都没有，这话我原是没有当真的，既然你现在提到，我也只好煞有其事一番。”于是陪笑道：“没有没有，的确是我个人能力问题。”
老姚缓缓说道：“对你们年轻人来说，重要的不是个人能力，而是学习和锻炼的平台。在自家客厅里跑步，永远成不了长跑冠军。你要走出来，到运动场里训练，才有可能成为长跑健将。”
伍仕安心说：“你刚才还说不要把你这个‘老百姓’的话当作金科玉律，现在却又开始炮制理论。”
只见老姚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宏哥已经帮我找到一份源道集团市场部的工作，并且我也为你争取了一个岗位，如果你愿意，咱们马上就可以跳槽过去！源道集团有多厉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他们招聘的不是国内知名高校的高材生，就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你的同学恐怕都没有能进入源道集团工作的吧？你想想，如果你跳槽过去，在你同学圈里该会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
伍仕安并不答话，只是淡淡一笑：老姚所说的这些并不是这个饭局的真实目的。
这时门开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上好菜后，对三人恭敬地说道：“客人您好，菜已上齐，请慢用！”
服务员离开后，王志宏笑着示意大家动筷，伍仕安向王志宏欠身致意，他注意到王志宏的微笑中含有一丝尴尬。
老姚并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准备夹菜，但突然又放下，转头对伍仕安说：“咱俩没有退路了。”
伍仕安一怔，看向老姚。
老姚继续说道：“昨天早上绩效会上的情况，运营部的小齐都跟你讲了吧？那就是针对咱俩的！其实一开始我是一头雾水，上报的绩效指标被错置，还不让人申辩，可后来老曹要跳楼，陆茜站出来说她有办法帮助老曹的时候，我算是明白了，整件事就是老包他们的阴谋！”
伍仕安没想到他突然会提到昨天绩效会的事，并且知道齐云骁已经跟自己讲了事情的经过。那个会议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他到现在也不明所以，既然现在老姚提到了，正好听听他是怎么说的。他在脑中迅速将齐云骁对那场绩效会的描述过了一遍：督导组拿着包含顺时光电那个项目的绩效合同要求分公司完成，他们走后老姚请求老炮儿向总部申辩但被拒绝，接下来老炮儿将炮筒对准老曹，出言不逊，导致老曹要跳楼，结果被齐云骁救下，再之后陆茜站出来说自己有办法，而这时候老姚冷笑了一声，对，一定是他发现了什么！想到这里，他疑惑地看向老姚。
只听老姚继续说道：“这就是老包和老曹自导自演的苦肉计，还有老邱，说不定还有老宋，他俩搞配合。老曹那个项目，没有陆茜出马肯定是完成不了的。上官璟多精明的人，打一开始就希望这个项目能由陆茜来对接，她好趁机攀附陆茜她爸——税务局陆局长的关系，可老包不识相，把项目交给了老曹，人家那边也不着急，前期所有的对接工作都很顺利，就卡在最后一步。等后来老包他们回过味来的时候，就让老宋去找陆茜商量，项目到这个阶段了，陆茜当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她一来觉得这种时候接手项目有窃取别人成果的嫌疑，二来她不想利用自己父亲的关系，这是最主要的，她之前频繁跳槽，最后到利仁电子这么个小公司，就是这个原因。”
上官璟的目的与伍仕安他们之前的推测是一致的，但老宋让陆茜接手这个项目的事他却不知道，于是赶紧插话问道：“姚经理，你怎么知道老宋找过陆茜？”
老姚微笑道：“陆茜跟我说过，老宋跟她说这事后，她私下找我出主意。在公司，我对你们年轻人可是关照有加的，大家遇到问题也都愿意找我聊聊。”
伍仕安微微一笑，心想：“你可是能说会道的，各种金科玉律张口就来。说不定陆茜之所以不愿意接老曹的项目，就是你给她出的主意！”
老姚继续说道：“陆茜的性格很执拗，自己认定了的事很难改变。于是老包他们就想到使用苦肉计，让老曹在陆茜面前假装跳楼，陆茜毕竟是个女孩子，心软，再说了，人命关天的事，她决不能袖手旁观，否则一辈子都会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中的，所以她必须站出来。而当她说要帮忙的时候，我也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喝了口水，冷笑一声，说道：“不过，老曹这老实巴交的性格，最适合演黄盖了，甚至都不用演，如果不是小齐相救，他真有可能跳下去！”说完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替老曹感到不值，接着伸手去夹菜。
老姚的分析不无道理，伍仕安思考片刻，问道：“包总为什么要帮老曹呢？”
老姚边吃边说：“你可能不知道，老包和老曹是铁哥们，还有老宋和老邱，他们几个原先是负责总部与屏州恒科设备公司合作的项目的同事，那个项目做的很好，把屏州市场打开了，于是总部决定在屏州设立分公司，他们几个元老便顺理成章成为分公司的领导。”
伍仕安点点头，说道：“其实包总这么做也没什么不对，领导嘛，总要有些管理手段，况且这样一来项目签了，对分公司也是好事。”
老姚放下筷子，匆忙把嘴里的菜咽下去，说道：“并非如此！他这么做只是对他们几个好，但对咱俩可是坏事！”他喝了口水，继续说道：“现在市场不景气，咱们市场拓展部有最直接的感受，现在出去谈项目是很困难的。这样一来公司便要收缩规模，便要裁员，而绩效是裁员最好的工具，别管你平时多努力，只要绩效完不成，公司就能让你走人。所以我认为，老包和老邱一定是故意把咱们上报的第一版绩效指标报给总部，却不跟咱们说，甚至平时开会也从来不提，为的就是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后将咱们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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