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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之后就进入下班放学的晚高峰，路上的人流明显多了起来。他们走在兰蝴公司门前绿化带那头，大不了被这头的门面吸引一下，便勿勿而去，一个小店的开张与他们无关。
公司里冷清得要命，兰蝴和程召一会儿假装忙着做图，一会儿熟悉设备，心如猫抓坑坑洼洼。张维外出主动出击还没消息，全天不过又接了几个少量的复印与打印，基本是几元和几十元的生意。至于公司公众号，点击量五百多，朋友转发的并不多，网上下单更是零。苦守到六点，兰蝴和程召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冷洋打电话过来：“521，你那成就展布置好了，漂亮！我在城市广场这里，你也过来吧！”
兰蝴真想去看看，又迟疑着，怎么能和冷洋一起看呢，万一被熟人撞见了，被贺威知道了，解释不清……于是她回道：“没心情，今天没什么生意。”
“出来散散心啊，我请你吃饭，庆祝开张大吉，你把手下叫上总放心了吧。”冷洋懂她的顾虑，见兰蝴没回应，安慰说，“第一天就生意好到爆，那是群众演员来凑的。”
兰蝴才不想和试用期的手下吃饭。看吧，程召已没影了，比狗跑得还快，哪有开业当天手下比老板还先溜的理！她就编借口：“那又不是兰蝴公司的作品，是誉橙公司的。我才不去看！”
“你这老板，要出来学点人家的布展经验，听听观众的意见。”冷洋直言道，“我觉得这屋檐矮了些，姚明来了可以当桌子使。”
兰蝴又为展览担忧起来，作品无论属于谁，始终是她的孩子。她意识到两米一的高度对她显高，对有人来说可能正相反。她解释说：“展览有最低尺寸要求，又有总费用控制，制作时得考虑成本，不是我想设计多高就能做多高。”
一位披着棕红卷发的中年女人急冲冲走了进来。兰蝴认识，此人是文成苑小区的物业管理员马虹，公司的铺面租赁合同就是经她之手租过来的。
生意来了！兰蝴的职业嗅觉启动，对冷洋说了句“有客人来了，别管我了”，就迎上前“马姐马姐”地招呼起来，热茶奉上。
“我以为你们关门了，幸好！”马虹用手为出汗的脸扇着风的样子像在扇去什么异味，她喘着粗气说，“兰老板，小区要赶紧做四块灯箱宣传栏，国庆前就得安装好，也就是最迟明晚得见到效果，有领导节日期间要来慰问小区值班人员，我们还要开展点业主活动。”
兰蝴开心得想跳：“宣传栏的总预算有多少？”
“不超过三万……不，不能超过两万五。”马虹没拿定主意似的，又说，“我们以前太节约了，小区显得不高档，业主说拉低了小区房价，要升级下形象。刚才已表决通过了，不能让小区档次输给其他小区。”
兰蝴以为预算在一万左右就是恩赐了，没料到还能有这么高，急不可待要开整：“没问题，我们这就去看下现场。”
马虹并不动，张望着紧凑的铺面，怀疑道：“你们这地盘，能不能明天赶出来？”
“放心，我们不是在这里做，有专门的制作车间。”兰蝴说着，就打起电话要把程召叫回来。
文成苑小区就在铺面背面，大门离铺面也就数十米的距离，兰蝴二话不说带上卷尺就要跟着马虹去小区察看现场，得量好尺寸、拍好现场照，方便设计和制作人员了解情况。
刚走到小区大门一侧，只听轰轰之声由远而近，随后一辆红色铃木摩托车缓慢开到了大门另一侧停下，摩托车手取下红色头盔，那人正是程召！好帅气的样子，比店里的他阳刚多了。
太夸张了！那可是十来万的铃木摩托车，相当于自家的比亚迪！兰蝴为这种摩托车设计过海报，知道它的身价。程召说他会开铃木摩托能送货，她以为是几千元那种机车。天哪，这样玩酷的手下，你来打工挣不够油钱！真不省心，我使唤得了吗？
顾不了那么多，既然来打工，当使唤就得使唤！
一小时后，双方通过灯箱样品效果参考图确定了四种立式灯箱的样式、灯箱龙骨为不锈钢、光源为LED灯、灯箱面板为PVC……灯箱宣传内容是“四城同创”主题，公司有现成的海报、宣传标语和应知应会等参考资料，需要的素材也丰富，设计并不费时。
灯箱体量较大，还有一些专业工艺，兰蝴公司无法完成。兰蝴就独自走到小区一角，将四种灯箱制作的相关信息发给于总，请她报个代加工价，价格只报最低和最高，要包明天完成安装。
所谓装修套路深，其实广告制作的水也很深，说它暴利也有原因。看似一样的灯箱，因各部分的材料都有档次品质之分，最低价与最高价之间，还有很多档位的价格，制作时根据价格情况灵活使用不同档次的材料。只要关键材料不出错，只要心够狠胆够大，只要客户分辨不出好坏，低价也能做出高价的效果，也就是能把地摊货卖出专卖店的价。
片刻后，于总回了个一万二至一万六，并附带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回到马虹面前，兰蝴故作沉稳，小心翼翼地说：“马姐，我预算了下，如果照着这四种通用样式来做，用普通材料一万七；用好材料就是二万四。如果要用效果图之外的创意样式，需要专门进行设计和制作，四个灯箱得另加两千的设计费和加工费，每个才多五百。”
马虹说：“材料要好的，没必要独特，就通用样式……两万呢？”
兰蝴说：“一口价，这么晚了不必讨价还价，不然都累。”
马虹说：“两万三可以吧？”
“马姐，我们才开业，这急件不会乱要价。”兰蝴打着心理战，这种博弈就看谁更强硬。说着，她将名片递给马虹，“一般的制作，你在手机上招呼一声，我们上门来对接，不用马姐你跑路……噢，差点忘了，灯箱制作得先签个合同，定金交一千吧！”
马虹说：“我就在这小区，跑不了，交什么定金呀！”
“按规定是要交的，既然是邻居，合同就不写定金这事了。”兰蝴又说，“马姐，我看花园里那六块温馨提示牌是好几年前做的吧，样式也老了，我们免费更换下吧，与宣传栏的风格才配套。”
兰蝴把合同模板发给马虹，在物管办公室现场修改填写起来。等双方加盖了印章，签了字，马虹强调道：“宣传栏要设计得上档次，别和其他小区一样啊！”
“肯定的，小程这就是做创意的设计师。”兰蝴朝程召示意了下，“小程，马上去把效果图设计出来，今晚就得连夜制作。”
程召说：“我还没吃饭呢，可以回家设计吧？”
依兰蝴的性格，这种急件，这点设计量，必定是先完成设计后才说吃饭的事。想起他这公子哥，可能挨了饿影响发挥，也就宽容道：“行吧，最迟今晚十点前把效果图发马姐审，审过了就通知制作，不然明天完不成安装。”
程召说：“通用样式好制作，花不了太多时间。”
兰蝴说：“制作车间又不只制作灯箱，安装工还得提前预约好。快去吧！”
谈好这单生意，兰蝴好不快意，这心心念的大单可以养活公司好些天！她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冷洋，冷洋正带姐姐去见一位大客户。
心情一好，兰蝴就去了城市广场，要实地看看自己的设计现场效果，己是夜间效果了。
好大一群人正围在“屋檐之下”四周观展，看的看，夸的夸，拍照的拍照，真像元宵灯会那么热闹。兰蝴站在人群之外远远地看，她注重的是整体效果，不再关注细节，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细节。冷洋所说的屋檐偏矮，在夜色中并不显眼，与那些精彩的图片比起来已不重要。
“屋檐之下”寓意为脱贫家园心有所依。灰瓦屋檐下的“墙面”并非笔直，而是有所曲折，以增加自身的稳定性，也不显死板。墙面底图利用了本市一个脱贫村的特色民间工艺“竹丝编”进行了设计，整体色调为橙色，灯光之下透着喜庆。
不同板块和位置的竹编图案，本是平面，通过内侧阴影、内侧发光、浮雕、斜角、渐变及多种滤镜效果，呈现出层次分明的立体效果。重点图片加上了竹编边框装饰，或简约或复杂；各展区的分类名称，也是竹编字体。整个装置型展览如同一件巨型的浮雕竹编工艺品，原本严肃的展览充满艺术性与观赏性。竹编，也就是祝福乡村编织美好生活。
兰蝴绕着人群外围边走边享受这份隆重的成功，突然发现金予度也在，正交叉着双臂在看，灯光映照着他含笑的脸。想起他的办公室就在广场对面办公楼里，她就招呼道：“金主任，你才下班吗？”
金予度一见是她，点点头笑道：“兰总，晚上好啊！我正在欣赏你的大作。不知如何谢谢你！”
兰蝴说：“哪里啊！感谢金主任的指导和鼓励，还为它提供了那么好的素材！”
金予度说：“兰总过谦了！同样的照片，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效果，比效果图还震撼。”
兰蝴说：“主要还靠三年来的成就大，照片好，数据对比强烈，事迹感人。这个形式，因内容而生。”
金予度说：“为了这个展览，领导小组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们其实都很紧张。”
兰蝴说：“是啊，责任重大。被吐槽的话，我也无脸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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