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1）(1 / 1)

大本钟钟声缓缓地响起，完美地掩盖了枪声。

青年的嘴角上扬，尸体被他一脚踹到河里，随着河水的波澜起伏。

“先生，或许您不认识我。我是红龙会的亚瑟·梅斯菲尔德。你的存在威胁到了议会里某些人的利益。不好意思了。”

广场上洁白的鸽子飞起，鲜花优雅芬芳，街上人们谈论天气。突然之间，阳光正好的蓝天阴云密布，下起了和缓的小雨。人们纷纷躲闪着避雨，街上撑起了一把又一把样式各异的雨伞。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也加入了躲雨的人群，他有一双翡翠般剔透的眼睛，无法不令人印象深刻。兴许是出门有些着急，忘记带雨伞了。他把风衣的领子立起，这样就不会有多少雨滴进内里的衬衫。

他进入一家咖啡店，用手敲了敲柜面。“劳驾，一杯热的摩卡。”

侍者殷勤地应允，热香的摩卡味道沁人心脾。“您的咖啡。”

青年双手接过咖啡，找了一处空位坐下，正好能看见窗外的雨。咖啡店里有学生四五聚首，也有忙着炒石油黄金的商人。当然，也许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坐着奋笔疾书的作家。整个咖啡店的格调虽说不上高雅，但是达到了新与旧的和谐。背景音乐是印象派的钢琴曲，青年说不上名字，但有几首他听过，比较喜欢。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和谐。“请您再说一遍？”语气间满是震惊，话筒那段他的经纪人不得不再次解释：“您购入的FPC股价在刚刚急速下跌了五个点，现在……”

“抛售，立即抛售！全部！”那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但眉间还是有些愠色。

青年无声地笑笑，FPC前不久有些生意涉黑，侵犯了些大人物的利益。五分钟前，各大新闻网站发布了FPC的董事长于泰晤士河畔意外心脏病发死亡的消息。

他的手机响了，也不看看是谁，便接了电话。

“梅林的胡子啊！是你吗？”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激动，“锻造所这边来了好些人，FPC的漏网之鱼似乎要对文职人员和学生下手。”

“没有我也没什么吧，交给埃伦和克拉拉好了，我有些忙。”青年慢慢吹掉咖啡表面的热气，啜饮了一小口。

“你有什么忙的！不就喝杯咖啡吗！”对方有些暴躁，“再说，你可是红龙之主，拥有‘亚瑟’之名的男人。”

“全英国叫亚瑟的人那么多，怎么就我一个那么倒霉。”青年小声嘀咕着。“安格斯真是人如其名，是个麻烦精。”

他推开咖啡店的大门，一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在路边候着。埃伦一身黑色套裙立于车旁，为他拉开后车门。“吾主【注：此处使用的是古英语ī frē】，请上车吧。”青年皱眉，坐进了副驾驶：“下回不要穿黑衣服配这辆车，这样感觉你和车子融为一体。”

驾驶车子的是埃伦的双胞胎姐姐，克拉拉。两人长相都是万里挑一的出众，尤其克拉拉，她的身材更好一些。她恭敬地递上一副眼镜：“亚瑟吾主，用这个看会更清楚些。”说着便发动车子，穿着高跟鞋的脚在油门上猛踩。

“早知道不和那个ZQL打那么多场联机了。”亚瑟试了眼镜：“不错，挺清楚的。我的枪还在吗？”

“如果是那把SA80的话，在的。”埃伦打开后座的一个靠垫，里面竟挂了几把重型狙击枪和突击步枪的零件。她熟娴地组装了一把SA80，上弹，恭敬地交给亚瑟。

亚瑟接过SA80，面带微笑：“前面快到了吧。”他摇下车窗对着锻造所门口闹事的人群一通扫射。枪内填装的是“伪弹”，一种结合了炼金术与现代灵子科技的子弹，用于对付高浓度的粒子聚集体。虽然这种子弹不会对无灵能者造成伤害——只会让他们的心脏短暂停跳，但若是他们一次性吃下5颗子弹，也是有可能死亡的。

他把打空的枪扔到后排，拉开车门，从阿斯顿·马丁中迈出一条腿来，极优雅地下车，像是那些老派贵族一样。亚瑟走向锻造所高大的正门，踩过那些倒下的闹事者，人群爆发出激烈的掌声。不过也没维持多久。梅斯菲尔德便是这样，老派、稳健、富有活力，这是新任亚瑟的提议，当然受到了相当一部分年轻人的欢迎。

亚瑟的目光移向身旁闹事分子的带头人，他正在瑟瑟发抖，但还是举起了手中的枪：“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亚瑟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游刃有余地推推镜框：“你背后的人是谁？”

“什么背后的人？”带头人似乎是冷静下来了，转而露出一副狰狞的笑来。此刻他占据了有力的一方：“红龙会会长对吗？有人托我带句话。”

“什么话，你尽管说便是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支配了他，他凑近亚瑟，以几乎耳语的声音说到：

“他说，太阳绕着地球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亚瑟猛然把他推了出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个人自爆了。

“爆炸半径是0.5米，”埃伦低下了头，“很抱歉，我应当及时发现的。”

“他携带的炸药量很少，这不能怪你。”亚瑟摇头。FPC的作风，以他们在黑白两道之间苟且的样子来看，最多也只是对空放枪、绑几个人质捞点跑路费，不会干出自爆这种无异于自我毁灭的事情——那样只会让警方怀疑他们和恐怖分子有勾结，徒增麻烦罢了。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匆匆开了几个短会，安抚了一下受害者的情绪，再是几个重要会议——几乎每天，他都是这么过的，好不容易有个忙里偷闲喝咖啡的时间，也会被抓回来签文件。

目前世界上主要的灵能机构分布在亚洲的中国、欧洲的英国，以及北美。而英国所有的灵能机构，即锻造所，是世界大小灵能机构的总部。换言之，他们每一任的亚瑟·梅斯菲尔德就是灵能者的无冕之王，在80年前确实是这样的。不过现在因为经济增长或衰退的缘故，亚瑟·梅斯菲尔德只能勉强算是一个欧洲总督，而不是世界的王。

“这是你最喜欢的布丁，吃完好好批文件吧。”克拉拉是甜点大师，她总能在合适的时候为亚瑟端上一碟布丁。不知道是不是一起长大的缘故，克拉拉和埃伦比安格斯更能了解亚瑟的本性，比如他开会时的目不转睛多半是在走神，他攒钱不是为了买原石，就是买各种主机游戏或者游戏机一类的——从某种程度上，他是对得起亚瑟之名的。梅林，这位著名的魔法师，曾私下揭发那位不列颠君王的轶事，听来便不由自主地会联想到这位亚瑟，尤其是某些时刻的慵懒。

但他在关键时候还是“红龙”，梅斯菲尔德真正的精神支柱，和一般的灵能者不同，他的双眸是璀璨的金色，号称“龙眼”。【注：Drg‘-eye，因为拼写接近蜻蜓（Drgfly）又被亚瑟吐槽这个称呼。】经过数代父辈的传承，他身上龙的基因已不是很多，不能像中古时期的亚瑟那样化身为龙。

潘德拉贡这个姓氏在千年前的亡国之战中丢失，为了避免麻烦，他们把姓氏改为梅斯菲尔德，那一任亚瑟的中名。那时，化身为灵体的梅林——他由此宣称找到了永生之法的改进版：没有了日益腐朽的肉身，他的行动更加自由，从而自陷阱中脱身，找到潘德拉贡族中的灵能者和一些具有“魔法”天赋的孩子，组建了新的“梅斯菲尔德”。至于现在他正在亚瑟的办公桌旁晃悠。即便是灵体，他也顺应时代潮流穿了当下的潮牌，乍一看像是亚瑟的后辈而不是长辈，但是也同样的引人注目讨人嫌就是了。

“我的前辈们怎么没想到取消议会制这种荒谬的制度。”亚瑟疲倦地窝在大转椅上玩it，梅林坐在办公桌上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个几千岁的老不死用了什么妖法，看上去就像是二十几岁的人，甚至比亚瑟看着更年轻些。长而细软的银发被他圈在手中玩弄。“以后在公众场合我再也不说‘议会制是英国的荣誉传统’这种蠢话了。”

“你真该庆幸是我而不是其他长老坐在这里听你讲这话。”梅林笑，停止了玩头发的幼稚行为。“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你要听哪个？”

“我只听好消息。今天心情不好。”亚瑟放下游戏机，这是他和ZQL之间的第22场联机，第22场输局。

“威廉发来了他在中国的见闻。‘异色’重现，‘彼岸的曼珠沙华再度盛开，亡灵之色镀上王座’。”梅林念，最后一句话用了纯正的中国北方口音。

“前面的我能理解，后面那句是什么？”亚瑟皱眉，“这小兔崽子……英格索尔家的小女孩可比他听话多了。”

面对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好像话比平常多一点，不知道是不是梅林的错觉，但灵体应该是没有错觉的，他想。

十多年前，他从一众孩子中选出了与亚瑟王转世最为相像的那一个，可亚瑟·特里同·梅斯菲尔德，在某些方面表现的先天不足让众多长老开始质疑梅林的权威。甚至有人说，梅林的不可靠从他以青少年的模样示人这一点便可以说明。

但亚瑟还是力排众议坐稳了王座，即使他的灵能毫无攻击性，他的实力还是不容小觑。

“亚瑟，最近还在做梦吗？”梅林岔开话题。

“不常了。梦境不是一种能让人长久沉溺的东西。对未来的幻想也一样。”亚瑟眼神迷离，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两人之间再次沉寂，形成一种新的诡异的和谐。

亚瑟拿起游戏机，屏幕上的玩家列表中，“ZQL”仍然是下线状态。他居然因此觉得玩游戏索然无味。

“梅林，给我讲讲百年前的‘异色’吧。”亚瑟望向落地窗，外面是阴雨连绵、晦暗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