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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奕夏决定和黎言一起出去玩。
她自从上了初中以后，还没有单独和同学出去玩过。十二月有长达十三天的家族年会，所有在职的家臣都必须与会，这当然包括教师。白梅高中的学生大部分是不用上课，也不用参与这冗长无聊的会议的。
黎言因为之前的事故，被开除了少主助理一职，现在算是赋闲，头一回尝试这十三天的小长假。期末考试早早地在长假前就结束了，于是她便和张奕夏盘算去上海玩。
张奕夏想借着这次机会，和黎言好好谈谈心的。距离魔女催促的时间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也越来越摇摆不定，她尝试让自己麻木，甚至分步定好了计划。让黎言在这次旅行中完全信任自己，也是自己计划的一环，她甚至想好了怎么博取同情。
只不过……
坐在动车里，看着身旁少女睡熟的脸庞，她发现她似乎很难杀死一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活生生地在她身边，即便她对黎言有许许多多的猜忌——比如黎言和黎泽秋的关系，比如她奇异的能力，比如她被周围的人侮辱却鲜少还手，比如她从未向张奕夏提及自己的双亲。从她的谈话间，张奕夏能感受她父母对她的控制和负面影响，毕竟张奕夏自己就是一个深受母亲影响的例子。
乘务推着售卖午饭的小推车路过，她要了一份黑椒牛排饭和一份蜜汁叉烧饭，黎言迷迷糊糊地睁眼，对她笑了一下。“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甜的，真好。”
张奕夏愣了愣，“不是相处久了都会记得的吗？”
“这可不一定，”她突然觉得女孩的笑容里带了些惨淡，“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黎言……”是因为她的性格吧，张奕夏总觉得她会因为出言不逊得罪许许多多的人，比如黎潏，比如其他一些和她关系不好的同学。
“开饭开饭，不要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了。”黎言帮张奕夏把筷子掰开，笑眼盈盈，“诺，你的。”
张奕夏接过筷子，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你总想在你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样子，但那个最好的样子，往往不是我们自己。张奕夏觉得自己想到这种小言故作悲伤的语句有些滑稽，不由得笑出了声。
“吃饭吃饭。”牛肉量大管饱，可惜黑椒不够多，她总觉得少点味道。
动车到站，张奕夏帮黎言把行李箱从行李架上取了下来，她拖着箱子到了站台上，回头一看黎言还在磨磨蹭蹭。
“快点快点，我刚刚叫了出租车，人家估计现在在等了。”
“好好好……”黎言拎着手提袋一路狂奔，张奕夏真担心她跑一半就会摔倒。
十二月的上海已经有些寒冷了，不过和禾城也差不离多少。张奕夏找到那辆车牌尾号86的出租车，帮黎言把行李放好之后，对司机说：“去宜山路那家维也纳，谢谢。”
“我上回来这边还没好好玩过XH区，原来都是去参加漫展，这次我想去龙华古寺，静安寺……嗯，还有外滩。”
“你没有去过外滩吗？”张奕夏惊讶，“我还以为外滩是上海著名打卡场所，人人都想去看看呢。”
“哎呀，我是跟别人一起来玩的，他老是说下次有机会再去，结果每次都只去漫展玩。”黎言耷拉着脑袋，看上去不太高兴。
“那我们等一下一起去吧。”
酒店是双人标间，黎言欢呼着躺向柔软的床铺，她好喜欢身体被弹簧垫弹起来的那一瞬间，让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像是短暂地失去重量。张奕夏把几件容易弄皱的衣服从行李箱里取出来，在酒店的衣柜里挂好。黎言想想去动冰柜里的高档雪糕，被张奕夏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她只好露出一个有些委屈的表情，就和小孩子一样。张奕夏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败给了黎言的无理取闹，两人一起拿着雪糕出门了。
“来尝尝我的。”黎言把自己手中的雪糕塞到张奕夏嘴边。张奕夏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咬过的地方，试探性地尝了一口。“好吃。”
草莓味儿酸酸甜甜，白巧克力醇厚缠绵，张奕夏好久没吃过这样味觉体验丰富的雪糕了，心里默默地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你尝尝我的？”张奕夏问她。
“不啦不啦，那个口味的我吃过，就不贪你的小便宜了。”黎言俏皮地往前跳了几步，她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条浅绯色的吊带碎花裙，把最上一层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疙瘩。张奕夏没想到她会毫不在意自己咬过的部分，她甚至下一口直接咬在了非常靠近那个缺口的地方。张奕夏感觉自己罕见地有些口干舌燥。
上海的地铁依旧人很多，她们随着人流到了外滩，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张奕夏拉紧了黎言的手，女孩子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她握紧了那只手，说，跟着我。
她们走出地铁站，随着人潮，走过了那些岁月冲刷之下依旧的银行，居民楼，还有新建起来的商场。对游客而言，真正的外滩不过是一处挤满了人的堤坝，很多人举着相机自拍，或者帮别人拍照，企图在这历史风云之地留下点痕迹，然而纷纷扬扬的闪光灯之下，无尽流淌的只有时间和长江，他们东流入海不复返。曾经在这海上闪烁的灯光，全都倒映在深深广缈的江水之下了。
时光匆匆之中，有人永远紧握彼此的手。
黎言忽然松了手，“奕夏，你看对面，有灯光表演！”
是大厦的LED外墙联合作出的表演，今天她们赶上趟了。人群在欢呼。虽然黎言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热衷于这些冷光源——她更喜欢烟火表演，空气中淡淡的火药味让她难以自拔。在父母还没有发生意外时，她曾和父母一起，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见过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张奕夏双手插兜，“嗯，很美丽。”
可惜这些人再怎么拍摄，美丽也无法被他们占有，他们也终究成为外滩的过客，正如那些此刻美丽的相片最后成为占据内存的电子垃圾一样，只有资本和权力，能让人真正地拥有普通人触及不了的美景。张奕夏又想起了魔女那番动人的说辞，若是拥有权力，一切都将轻而易举……
“奕夏，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为什么想和你成为朋友？”
黄浦江瑟瑟的晚风拂乱黎言齐肩长的青丝，她问。
“我不知道。”张奕夏说，“但我知道如果你想和他们交朋友，应该是非常轻松的一件事。”
黎言冷笑了两声，她很少在张奕夏面前这样：“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想和他们友好相处吗？”
“倒也不是。”张奕夏挠挠头，“至少我觉得我对你这个人不会像黎潏那么偏激。”
“哈哈，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可能不会惹上这么多麻烦吧。”黎言玩着手指，“我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呢？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
张奕夏眼看她的情绪又逐渐失控，心里默默叹了口气，黎言自从学生会大选的那次事故之后便被家族法庭批驳，暂停一切职务并扣除12个信誉分，她的精神状态也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不稳定。就连这次前往上海，黎言也被迫戴上了卸灵——经过家族的改进，这个可以让灵能者失去控制灵力的刑具已经变得十分小巧，若不细看，就和时下流行的er一样。
“黎言，我觉得就算你只是个普通人，你的经历也不可能普通。”张奕夏看着江上的游艇，失了神，“因为你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我很难看清的东西，而且因为这种精神，我对你感到十分亲切。”
“别挖苦我啦，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我年级排名也就一百多名，在这个学校里都不算什么好学生。”
“年级排名也不能说明一切啊。”张奕夏皱眉，“我觉得你的潜力很大，并且你会用我们都不会用的‘术’。”
“张奕夏，你顶着年级第一的头衔说这种话真的很伤人诶。”黎言看上去稍微高兴点了，张奕夏暗自松了口气，毕竟她也怕这位姐突然发飙把自己干掉。
“学会‘术’，是家族明令禁止的东西。”黎言苦笑，“黎泽秋说，这都是因为我们当年战争结束，被迫签署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再加上中间的几次风波，‘术’的传承就那么断了。张奕夏，你说我身上有一种很难看清的精神，并且你也被之吸引，我也是这么看待你的。我觉得你是那种能干大事的人。”
张奕夏愣了愣：“谢谢。”
“我认真的，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开玩笑。”黎言看向张奕夏，神情严肃，“如果你继续待在家族，说不定家族的未来都会因为你改变。”
“改变了家族的未来就能改变世界么？”
“也不是，”黎言略微思考了一下，“借用许璐的话，就是家族其实是历史的领航人，但我们很少实际干预历史真正的发展，我们更倾向于做好平衡，有时让天秤倾向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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