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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孤身来到这个阴冷的城市，怀揣着一纸无用的文凭和我的梦想。
然后呢？
我能成为人上人吗？”
如果问22岁刚出象牙塔，迈入社会的秦观这个问题，他会毫不犹豫地说：“能！”
可如今已经过去8年，如果再问躺在病床上秦观的这个问题，他只会说：“也许能。”
……
世上对人上人的定义一共就那么三种：有权、有钱和既有权又有钱。
秦观很不辛，也很幸运，他可以成为第二种人上人——有钱。
如果没出意外的话。
作为一家民营企业的中层职员，秦观靠着他那想成为人上人的激情，不停欺骗自己去享受所谓的996福报。
像秦观这种人美其名曰白领，实际上只是个社畜。
而社畜就要有社畜的活法，即使会将身体搞垮。
当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上司成为恶心的怪物向他喷涂粘液，却在被他打到在地后变回原样。
当周围所有人都有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当他被警察关入病院，当幻觉的出现越发频繁时。
秦观知道，他这辈子算是不能成为人上人了。
因为他要死了。
……
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中蔓延，或许是闻惯了这股刺鼻的味道，又或许是什么怀旧情节，别人觉得难闻的味道，秦观反而觉得乐在其中。
他的第一份工作就与医院有关，尽管那是将太平间的尸体抬到车上送去殡仪馆火化。
秦观拍拍脑袋，将一些杂乱思绪放飞，看了眼镜子中头顶无毛，形销骨立，只能依稀从眉宇间见到曾经俊秀模样的自己，苦笑一声，提起笔继续在日记本上写着他毫无波澜的人生。
“我刚刚说到哪里？哦对，快死了。”
秦观知道这个消息是医院检查身体时额外发现的，他的脑中有一片阴影，而且还有些奇妙的的并发症——呓语与幻觉，医生保守估计，这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疾病，想用秦观的名字命名。
“命名你妹。”
秦观暗骂一声，继续写着他的自传。
医生对秦观经过了无数次检查，却依旧对脑中的阴影毫无办法，只能看着它一点点扩散。而面对不断缩水的钱包，饱受病痛与化疗折磨的秦观突然觉得，再活下去也没了什么意义。
失去实现梦想的可能，对他而言，比死更可怕。
“我不想，我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就没童话。”
秦观瞥了眼床头上不断放着《不想长大》的手机，上面“妈妈”二字是多么刺眼。
病床上的有志青年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停在那个绿色按钮上空许久，最后咬咬牙，按了下去。
“小观啊，你弟弟他要结婚了。彩礼还差二十万，你看能不能……”
还没将手机放到耳边，里面就传来了母亲那得天独厚的大嗓门，以及隐约传来的麻将声。
“十二号病床，安静点。”
远方传来护士的提醒，秦观点点头，随后调低音量，将手机放在耳边。
“你在病房啊？”
“同事生病了，过来看看。”
“哎呦，同事有什么好看的，赚钱才是正事。看看你弟弟，985大学，毕业就能进大公司。那高薪水，你也要努力呀。”
“嗯。”
“你弟弟什么都好，就是谈了个女朋友，哦呦，那彩礼，四十万，把我卖了都给不起。小观你不是……”
“妈。”秦观打断了母亲的絮叨，提笔继续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一连串的嘟嘟声在耳边响起。秦观放下手机，打开网上银行，看着存款里那从三百万一路缩水到二百万不到的数字，久久失神。
几只透明的小手从手机屏幕伸出，秦观淡定的熄灭屏幕，将手机丢到一边。
他已经习惯了眼前偶尔会出现的幻觉。
真是好笑，费尽心思逃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小县城，以为进了大城市就能海阔任鱼跃，结果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进了另一个牢笼，甚至原来那些狱友还会时不时过来探个监。
……
皎月高悬空中，银白的月光洒向四方，为万物披上一层银纱。
医院天台，一声艰涩的推门声传来。秦观张开双手，呼吸着夜间的凉风，一步步走到天台边缘。
身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在这个监控无处不在的时代，就连自杀都要费尽心力。
“秦观，别做傻事。”
“妙欣。”秦观扭过头，看向门口那个头发凌乱却仍宛若天使般的女子，或许真如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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