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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华抚摸着亚岚的头,不过是帮他顺理了一遍毛发的功夫,就听到了双膝上的大家伙发出呼噜声,本质上果然还是狼啊,冬华含着笑颜摆弄他尖尖的耳朵,看着亚岚的耳朵出于本能的动弹,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被消磨在了琐碎却温馨的一刻。
“祝好梦”,冬华凑到亚岚的耳边低语,随后从长椅的另一头拿出一个软枕,垫在亚岚的头部,让他可以更加舒服些,自己就脱身出来,看着窗外渐渐明朗,考虑着做些不会打扰到亚岚休息的事情。他本可以让亚岚直接去楼上的卧室,可惜其余的几间都7没有整理,自己睡的床铺又因为沾染了些血迹,不便让他歇息,这么看来还真是有些委屈了亚岚。于是乎,冬华决定在三楼的储物隔间找找有没有能用的被单,毕竟放在客厅的软枕就是在那里面搜到的。
不过这次冬华倒没那么好运,除了些园艺工具,还真没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好在还只是早晨,自己可以抓紧时间收拾一下那些沾染了尘灰的房间,连同那些枕套都洗净了,花圃周围就有无端口的供水系统,冬华对这个花圃格外满意,虽然这里的花基本都枯萎了,但从行迹可以看出,当初生活在这里的那个人有多么爱惜这些花,才会在花田一遍遍留下脚印。
等冬华彻底大扫除完毕,都已经快到正午,因为没吃早餐的缘故,自己其实已经饿得头昏眼花了,所以他还是娴熟地准备做午饭,加上自己这里还有一个胃口比较大的家伙在酣睡,做饭的任务还挺艰巨的,不过他也乐意替亚岚做一顿饭,就当是对这个好心的灰狼一点点回报。
午餐的选料还是老样子,能自取何必去集市,浪费时间和精力,这种方便的科技不用白不用呢。选择了一些枸杞、红枣、整只鸡炖了不少鸡汤,狼族大抵是不喜欢米食的,所以无论冬华怎么查找,都没有生米之类的,糯米倒是有,只是颗粒着实不怎么饱满,像是减产期间随便弄来售卖的样子。在冬华逐渐复苏的记忆中,他似乎是不怎么会做饭的,至于为什么记忆里总有做饭的身影,好像是为了做给什么人吃来着,究竟是谁呢,他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他想着既然暂时忘记过去,何必执着于那些流失的记忆,生活就应当是未来式的,自己应该向前看,去适应这里的生活才是。
想着想着,一丝焦糊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子提醒他,肉煎糊了……看着那些焦黑如碳的肉块,冬华一时间哭笑不得,看来午饭的菜名少了一样,不过问题并不大,至少在他细心烹饪之下,还是做出了不少好菜的,糖醋里脊、红烧鳜鱼、蟹黄豆腐、清炒虾仁,以及他精心煲制的鸡汤,他记得这些菜品的名称和做法,熟悉得简直不能再熟了。最离谱的是,这些菜品明明很大程度上不太符合这个世界,却真实映衬在他脑海中,经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催眠,他才认为这些菜谱大概是他们人族的东西,在这里显得奇怪也正常,毕竟狼族的那些美食在他眼里也有觉得腻的时候,尤其是对于狼族偏爱肉食而不喜素食,对于一个人类的生活而言,实在不怎么稳妥。
亚岚是在香味中醒过来的,他清晰地记得自己在梦中不断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影子,就那么走在无尽的长廊里,即使他努力追赶,也始终追不上,恍惚间一股气味指引他打开了一道门,在刺眼的光幕中他不禁伸出了手,于是他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醒了过来,看见正在餐桌边摆盘的冬华,才意识到香味的由来。
“你醒了,感觉如何?”冬华看着他在发懵状态还未清醒的憨样,一时间竟难掩笑颜,“先来吃点东西吧,我挺饿的,不知道你吃了没,就多做了不少”,边说边拿着有些大口的汤勺为亚岚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这些是你做的?”亚岚还是有些发懵,看着眼前丰盛而不寻常的午餐,一时间有些愣。
“赶紧坐下吃饭了”,冬华看着亚岚还算恢复了些精神,心里也是不免感叹狼族人还是体力强盛,只小憩了这么点时间就像换了个人,一时间容光焕发了。
亚岚坐在方桌对面,看着冬华不停往他的碗里夹菜,让他尝尝这个,再尝尝那个。冬华也是知道狼族人喜欢肉类多些,一桌饭菜都往着偏肉食的方向做了,他想看看亚岚是否真的喜欢吃他做的菜,再考虑以后要不要跟随狼族大众的喜好,给他做些符合狼族胃口的。不过冬华显然多虑了,他做的饭菜对亚岚的胃口可以说是刚刚好,亚岚吃在嘴里,心头却很不是滋味。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却把饭菜做出了相同的味道,这是多么怀念的味道。一时间,亚岚不禁潸然泪下,冬华看见亚岚眼角的泪珠,心中乱了分寸,怀疑是自己做得太难吃。
“那个,如果你觉得很难吃,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冬华有些尴尬地看着眼前壮硕的大家伙,不觉方寸大乱,真有这么难吃嘛,都忍不住哭出了声?
泣不成声的亚岚含泪而笑,“不,很好吃,当年也有个人,做出了这样的饭菜,每天在这里等着我。”
冬华一听,话里话外倒是让他猜中了七七八八,“他……走了吗?”说出口的瞬间,冬华就后悔了,内心把自己骂了个遍,早知道就不问了!
“嗯……在一场,事故里,为了救我……”亚岚泪如泉涌,压抑许久的情感还是爆发了,他是狼族的骄傲,但同样的,也是他自己,当初一意孤行导致自己失去了所爱,如今留在空界城也只是心中有所亏欠。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向别人倾诉会暴露他的软弱,这是他一直以来坚守的信条,城中除了少数人知道他的经历外,绝大多数狼族人的心中,他仍旧是那个稳重成熟而不失强大的未来领袖。可惜那是他所认为的,而冬华并不觉得他应该背负那样的东西,他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成为的人,而不是为了愧疚去承受罪业。
“好啦,你就是你,没必要去背负什么罪责,你爱的人终究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冬华没有安慰过别人,可能在以前有,但现在他做不到,他只是本能地去回应一个孤独内敛的心,这个看似坚强稳重的大家伙,其实并没有那么无坚不摧,相反,他和这世界无数平凡人一样,时常有着脆弱的灵魂。他能做的,只是轻轻擦干他的眼泪,将他宽大的身躯埋进自己小小的臂弯里,给他微不足道的尊重,“再哭,我就要把你的排骨吃掉喽”,看着亚岚渐渐从情感爆发中恢复,他狡黠地晃动着餐盘里美味的排骨,做着试图吃光的假动作,最终却一一喂给眼前温柔的大灰狼。
亚岚止住了哭诉,回以冬华亲和的微笑,“狼,可不会轻易放弃他的猎物”,这句话是对冬华说的,也是对自己说的,就像风只会带走时间,留下一颗颗温情的种子,等待着下一阵风的悸动。
两人度过了愉快的一餐,忽略中途的小插曲,也依旧那么平淡而温馨,望着正在清洗碗筷的冬华,他有那么一刻希望,时间就驻足在此刻,对他会是多么善良,或许真如冬华所言,他需要的不是救赎,而是新的开始。直到午后的阳光爬上他肩头,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停留了大概半天时间了,想到自己还有不少假期工作要完成,便草草和冬华告辞了,冬华知道他手头上是停不下来的事情,也不多留他,寒暄几句后就放他走了,亚岚临走时在桌上放了一个小木盒,说是大祭司给他的,让他好好保管,也不等冬华回头来问,亚岚就匆匆别过。
“啧,还真是忙”冬华望着亚岚渐渐远去的背影,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嘴角小小的弧度。他,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呐,不,是狼呀。
等亚岚闲下心来,窗外的太阳似乎都要下山了,无事可做的冬华才想起亚岚给的那个小木盒。那木盒本身做工就很精贵了,也不知是什么珍贵物件要放在这盒子里,而且还是送给他的。在好奇心理驱使下,这盒子里的东西终究还是被冬华拿到手了。一个戒指,一看就很贵重的戒指,这是冬华对手中小物件的初步评估,可是送他这么一个戒指,究竟有什么用意,也难以喘测。倒是先前一直未露面的影龙钻了出来,对着那枚戒指嗅来嗅去的,冬华听说龙族对魔力的感知极为出彩,看影龙的行为,应当是被戒指里蕴含的魔力吸引过来了。
“小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冬华将戒指摊在手心,让影龙可以更为方便地观察。龙族具有傲人的智慧,影龙作为龙族末裔,这种物件对传承了先祖远古记忆的他们,完全不在话下。
影龙的眼眸闪亮着流动的光泽,冬华看着那双眼睛,只一刹那就进入了一片漆黑的空间,而且自己还悬浮在漆黑的空域上。
“怎么回事……你在哪儿?”冬华看着阴影区里窜动着的修长身躯,不一会儿就露出真容。
“这里是我的意识空间,方便我们交流”,围绕着冬华的影龙开始向他阐述他对那枚戒指的见解,而冬华则聚精会神地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据影龙推测,这枚戒指非常古老,里面蕴藏的魔力只能由特定的人去打开,这是制造这枚戒指的人所设下的禁止。冬华不太能理解这种东西,所以影龙也就更加耐心的解释起来,简而言之,这枚戒指附加了只有特定人选才能打开并且使用的东西,上面镶嵌的宝石是只有在余烬山谷底才能找到的月之石,想要获得这种天价到不能再天价的宝石,整个大陆也找不出多少人有资格。
“那么,这戒环上一圈圈的铭文代表了什么,是什么咒语吗?”冬华听影龙说这枚戒指上的宝石举世无双,心里还一阵惊愕,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要是丢失了,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而且从这枚戒指的大小来看,这完全是属于人类的尺寸,狼族先民打造这么一枚戒指送给人族吗?冬华很凌乱,非常凌乱,感觉自己无形中背负了一个厚重的行囊。
影龙感受到冬华明显的情绪波动,觉得自己要是不让他一清二楚,拿着这种媲美圣遗物的信物对他的身心都是种摧残。所以自觉地替他翻译起铭文的内容,只是一眼看罢,自己的疑问倒是生了不少,“这铭文很奇怪,狼族的东西却镌刻着龙文,难不成狼族先民接触过纯血统的龙类吗?”
“我哪儿知道啊,不过既然是那什么龙文,你替我翻译翻译吧。”
“上面写着,此戒由空界城第一任城主亚奇所铸,赠予背负苦难十字之人,以此戒为誓,祈求月神之庇护,为迷途之人指引圣墟之所……”
“所以,这是空界城初代城主送给一个人类的礼物,现在这枚戒指又正好传给了我。”
“这枚戒指是你的了。”
“也只能收下了,还真是羡慕那个跟随初代城主的人类呀,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得到。”
本来就是你的呀,影龙隔断了精神链接,看着冬华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上,感叹着如此契合的尺寸,不禁喜笑颜开,珍重地收好戒指,打算放在三楼的展柜里。他没有告诉冬华最后一行铭文的意图,那最后一圈铭文是由制造者利用魔力深深刻入戒环的,上面有着平淡而深情的一句话,我爱你,冬华……
为了不让这珍贵的礼物被自己遗落,冬华专门清洗了三楼的柜台,如今来城内居住这些天,自己的状态都非常稳定,除了偶尔的心悸和偏头痛,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这也让他开始思考是否要去学习一些关于神奥汀的文化,弥补自己那一片空白的知识库。古宅里的书是有的,满满一架子卷轴文综,兴许是陈列太久,沾了不少蒙尘,冬华所需要的仅仅是选一本合适的读物罢了。挑来挑去,拿了一本名为《神奥汀历代记》的卷宗就匆匆去客厅阅览了。
打开卷宗,上面是空白一片,只刻着些歪歪扭扭的符号,冬华只得求助他可爱的龙族朋友。
“龙龙……”
“打住,我叫凯尔。”
“哦,那凯尔,你读给我听吧。”
“……”
影龙凯尔,无奈成了冬华的贴身翻译官,得益于龙族超前的智慧,他可以毫不费力地替冬华解读那些符文的含义。这种卷宗在神奥汀的知识传承机制中属于最微不足道的一种,通过魔力将智慧集成在纸张上,以获得更长期的保存功能,即使是卷宗本身残缺,只要核心铭文不被破坏,就能完全阅览其全部。而这本《神奥汀历代记》,就是记录了神奥汀大陆上粗略历史的,涵盖了魔力体系,神明崇拜以及各族建立史诗,并不是很详细的,但对冬华来说刚刚好。
冬华就像听故事一样,一直静静听着凯尔讲述那些地域和文化,从北境的梦之森过渡到沙域的静谧荒原,兽人、人、魔法生物、精灵们,这个世界在混乱和无序中经历了漫长的摸索和等待,最终才确立了目前和平的世界体系。讲到情感正浓处,便是关于他们龙族被流放的内容,这书卷中只字片语,描绘寥寥几笔,凯尔很是忿忿不平,他们影龙就算只是龙族的一支末裔,全族上下对这历史也是无所不知的,如今到了森林之外,这些真实的历史却成了浩淼云烟,没有半分记载,他心里很是不平衡。
本想怒而谈之,不曾想冬华早就撑不住,已经在甜美的酣睡中去了,心头那股怒火也算浇灭了不少,扒着窗户往外看去,那象征白日的太阳早就替作了月牙,点缀着满夜的繁星,于是凯尔无趣地收了书卷,一口半衔着冬华,轻手轻脚送他去卧室好眠。再探一眼远方,凯尔心中对父母的牵挂愈发深切,他毕竟还未成年,只能算作半节骨眼上兴得冬华他们所救,自己的族人是否有他这般气运就全然不知了。毫无征兆的落星之灾,无端生起的暴戾红雾,混乱错杂的地脉异动,这片整个大陆最广阔且南北跨度最广的森林究竟还能承受多少,凯尔也不得而知。
入夜已深,原本熟睡的冬华再次惊醒过来,不停打着寒颤。凯尔被他这接近中邪的行为惊动了,从阴影区猛地穿梭出来,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感到一丝不安。
“怎么了?”
“嘘,你听,有什么在呼唤我”,冬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凯尔集中注意力去聆听那不间断的呼唤。
可是任凭凯尔怎么感悟,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响动,“我还是什么都没感受到”,由于完全不理解冬华的意图,他只得偏着头注视聚精会神聆听呼唤的冬华。
冬华很是机敏,为了避免二次悲剧,他只是小心翼翼地顺着那声响传来的方位踱步前行,悄悄来到三楼那间用来放置戒指的展柜室,定睛一看,这才明确那声响的源头,竟是早些时候亚岚送来的那价值连城的戒指。嵌入戒环上的那颗月之石正微微鸣动,一圈又一圈的光影交错显露而出。
“魔力共鸣?”凯尔对着冬华解释道,“你干了什么,竟然让这月之石内部的魔力和你共鸣了,难怪只有你能听到。”
“干了什么?”面对凯尔的质疑,冬华一阵发懵,自己也就是替它重新置办了展柜存放起来,怎么就突然出现这种情况了,“我也不知道呀,我只是清洗了整个玻璃展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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