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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上挂着半轮阴恻恻的月亮,而自己正躺在几具尸体之间。
风渗来一片血腥的味道,混着泥臭味,包围了他渐渐麻木的嗅觉。阴暗、凄冷笼罩天地,不远处矗立一面残破的战旗,猎猎翻飞,仿佛魔鬼的血舌一般,想要将人卷入地狱。
地狱?
这里难道不就是人间地狱?
凌青云怀疑自己在做一场梦,一场噩梦。
“哑——!”猛地一声,打破诡寂的夜空,凌青云吓得浑身一激灵。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夜鸦,正掠空而下,蹒跚于一具尸体上,落定后转头斜眼瞥向凌青云,像在打量一份提前预定的晚餐。
凌青云觉得浑身疼痛,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腹部的伤口处,鲜血已凝结,但疼痛感异常强烈。
“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受的伤?该不会是肋骨断了吧?”凌青云默默地想着,把着随手从身边抓起的一把斧枪,也顾不上枪杆上的血迹黏糊糊的,费劲地撑起身来。
月光下,一片薄雾,弥漫在平坦的山谷中。战死的士兵散落在草地泥泞里,他们的生命已经永远地遗弃在这片冰冷的战场。他们的服饰类似欧洲中世纪士兵,掉落在地的兵刃,偶尔反射着凄冷的光。几面绣着徽记的旗帜,终于恹恹地垂了下来,再也看不出往日的骄傲与荣光。
自己到底在哪?为什么会躺在这可怕的战场上,遍地的尸体中?
这些士兵的的确确已经死了,所以这绝不是拍电影!当然,更不会是一场梦。
没有什么梦,能让身上的疼痛如此真实。
凌青云一手捂住腹部伤口,一手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脑海里不断回想自己究竟遭遇了什么?
印象中,他记得自己刚从学校毕业,还没找到工作。老家的父母劝他不着急找,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但他还是想留在一线城市,碰碰机会。年轻人,谁不想闯荡一番呢?
他自认为身体素质还不错,参加过长跑队,喜欢、旅游。
对了,今天原本计划去参加青岛国际马拉松赛,顺便旅游散散心。因为是下午的动车,所以一大早就起来,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到公园练习10公里跑。
“10公里跑……”凌青云喃喃自语,顿时记起最后1公里快速跑,看着没什么人,脑子一热,想测试一下能否提到3分20秒配速,结果……
心率失速?凌青云恍然大悟一般:难道是心血管痉挛导致休克了,这么说,我,已经死了?
凌青云顿时感觉心脏再次快速跳动起来,这想法让他难以置信。自己才21岁,因为一个平常的早上,一次平常的跑步练习,就把命给丢了?
这也太搞笑了吧。
凌青云是个很惜命的人,喜欢上跑步也是为了锻炼身体,增强体质。没想到,善泳者溺,善骑者堕,竟然把一条命交代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了。
一时间,他觉得万念俱灰,生死无常的悲凉感涌上心头。父母那略显苍老的样貌,也紧随着浮现眼前,萦绕在这个古怪的战场上。
“不对?如果我已经死了,那现在的我又是怎么回事?”
凌青云猛然抛开对父母的愧疚和一脑子自怨自艾。
“难道,我穿越啦?”凌青云用力搜索着记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充斥脑海。
是魂穿还是身穿?
凌青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粗糙、宽大,血迹斑斑,和记忆中的双手完全不一样。前世毕竟是学生,还是独生子,从小就没干过活,双手细长、白净,骨节也不大,跟现在这身体的双手完全不同。
“看来是魂穿,那我究竟在谁的身体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开局就上战场,地狱难度吗?”凌青云禁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好像只有说点什么,才能抵御四周那可怕的寂静。
战场征伐,人命如草芥?不像是个适合生存的世界啊!
原本身体的主人是士兵还是贵族?是农民还是奴隶?自己还能不能回地球?能不能见到父母?
一脑子问题让凌青云忍不住头疼起来。为了找到些许线索,他摸索着现在这个陌生的身体。
还真有东西?
凌青云发现衣服内袋中兜着几枚钱币,都是铜质的硬币,还有一本巴掌大的教义经书和一枚银质戒指。
“看来不富裕啊,应该不是贵族。”凌青云有些失望,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着手里这枚银戒指。
“莫林,快跑啊!”
“爸爸,你在哪?”
突然,脑海里炸裂般地响起一阵呼喊声,凌青云忍不住双手抱头,蹲下身来,抵御这突如其来的叫声。
一时间,仿佛脑袋里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无数画面混乱地充斥着他的大脑。这是身体的主人生前的记忆,正轰然袭来,不讲道理地钻进凌青云的思维空间。
过了许久,叉坐地上的凌青云拄着斧枪大口喘着气,那些碎片般的画面终于缓缓平息,融汇成了他的记忆。
通过检索那些记忆,凌青云知道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叫莫林·布莱克,是哥德尔帝国东北部一个贵族领治下的佃农之子。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一个妹妹,可惜一年前的瘟疫,带走了他的妈妈和妹妹,只留下父子两人相依为命。
在那之后,命运并没有垂青这对苦命的父子。
大陆历3007年春末,准确来说是三个多月前,铁矿石战争爆发了。
帝国和北部相邻的罗兰骑士王国,因为贝格尔山脉的铁矿归属权大打出手。莫林不得不跟随父亲,第一次离开住了20年的低地村,扛着生锈的斧枪,走出莫顿领,横跨北罗莱领,穿过贝格尔山地,来到多罗山谷,打一场跟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的战争。
他和父亲老布莱克,编入了莫顿领主大人的部队,总共也只有50来人,马也仅仅只有3匹,背负着莫顿骑士和他的两个侍从。
记忆中,老布莱克在开战前,抓着莫林的头,低声叮嘱他说:“小子,打胜仗是领主大人考虑的事,跟我们无关。我们要考虑的,是怎么活着回去。等会开打以后,我只要一回头,在我的屁股后面,一定要看到你这张蠢脸,其它地方, 你哪都不准去。听清楚了吧?”
可惜,战争的发展超出了老布莱克这个老农的意愿。
当对面的骑兵穿插进帝国阵营后,莫林就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了。直到那声“快跑啊”的呼叫声,从声影嘈杂、血雨纷飞的战场某处传来,但为时已晚。
在莫林的记忆中,他被一匹疾驰而来战马撞飞,身上还挨了一钉锤,直至最后也没再看到老布莱克一眼,只留下一句奋力但并没喊出声的:“爸爸,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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