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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制岳思忖了一下，忽然问道：“这份情报非常重要，这个时候我想确认一下，您是什么人？红党？军统？还是中统？”曹制岳故意将红党放在最前面。
教授点点头，低声道：“我非常负责任的告诉你，我不是军统的人，也不是中统的。不过，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姓江，是这个大学的老师。而且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或许很快。”
江教授说完伸出右手，曹制岳赶紧伸出手，然后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曹制岳看了一眼江教授，使劲地点点头，径直向小道的另外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此刻，曹制岳感到自己的身心顿时轻松了许多。
现在剩下的，只有祈求上天帮忙，让这份情报能尽快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北边的邮政大楼是事发地点，那里肯定戒备森严，绝对不能返回了。拐出小路，曹制岳沿着东边继续向南。
但震旦大学的南门已经封闭，一排学校卫工挡在门口，大门两侧，是清一色身着黑色西装的人。所有人员只准检查证件进入学校，不准走出校门。
曹制岳判断，由于事关重大，日本人和汪伪特工，已经将附近包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这些人肯定是想将事发地点附近街道全部封闭起来，一个一个搜验排查。
出不去，曹制岳只能随着其他后撤的学生返回。
南门已经被封闭，曹制岳估计，整个震旦大学的所有出入口都已经被封闭，想出去，很可能非常困难。
好在情报已经转手，相对而言，自己现在在大学里是安全的。
果不其然，曹制岳溜达到西门的时候，这里的状况和南门一样，只不过西门这里把手检查的，不再是学校的卫工，而是一群身着黑色中山服的年轻人。校门外面，站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日本宪兵。
一定是汪伪76号的人。
曹制岳远远地看了足有三分钟，叹了口气，慢慢的退了回来。
从上午九点多一直到晚上八点，曹制岳沿着校园转了三圈，所有的出口都已经被封死，一点缓和的迹象都没有。
好几次他想越过围墙跳出去，或许能溜走，但一想到此时此刻，也许附近所有的街道已经布满了日本人和汪伪特工，自己贸然跳出去，被敌人堵在路上，想要回到学校也是不可能了。
只能等到晚上了，或许到了深更半夜，外面戒备缓解，才有机会逃出去。
没别的地方可去，曹制岳最后还是返回到上午和教授交接情报的地方。
夜色如漆，白天的小路已经辨识不清。曹制岳摸索着找到那堆灌木丛，裹了裹衣服，钻了进去。
今天是除夕，农历1944年最后一天，曹制岳蜷缩在灌木丛中间的草地上，空气湿冷，夜风凌冽，他觉得自己就像昨天早上，在院子里看到的那棵孤零零的白杨树上在冷风中哆嗦的最后一片树叶。
他的身体已经蜷缩成一团，哆嗦着，苦苦坚持，坚持到深夜，然后找机会溜出去。
好不容易捱到午夜，曹制岳弓着身子悄悄地摸到震旦大学南墙，小心翼翼的爬上墙头。
他探出眼睛上面的小半个脑袋，向大街东西方向搜索。
目力尽处，寒风中的街道空无一人。
东边五十多米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停着一辆车，西边三十多米远的地方也停着一辆车。
其他连一个活物都没有。
曹制岳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翻过墙头，悄悄的跳下去，然后，他就可以钻进夜色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了。
跑过前面两个街道，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他双脚瞪着砖墙，双臂用力，正准备要越过墙头。
忽然，他的心里“咯棱”一个激灵。
那辆车！还有五十多米外的那辆车！这个时候，为什么附近会停着两辆车？还是一东一西，相隔不到一百米！
一定是日本人，或者是76号的人！
丢失的情报没有找回来，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肯定是躲在车里守着，悄无声息的等待猎物乘着夜色摸出来，然后一举而擒获。
而且，曹制岳敢肯定，附近大树后墙角边等各个阴暗处，一定有“76”号的人和日本人藏在暗处蹲守，等着有人自投罗网。
曹制岳瞬间感到后背发凉。
得亏自己的脑袋还够使，否则现在这个时候，跳出去跑在大街上，自己已经被抓获，或者被击中击伤， 或者是被撵的像一只落荒而逃的兔子一样，被对方围捕。
这个时候出去，死路都没有一条。
他憋着一口气，缩回脖子，双手抓着墙头的砖块，悄悄地顺墙溜了下来。
一直摸到上半夜藏身的那堆灌木丛，曹制岳才慢慢缓过气来。
蜷缩在灌木丛里，曹制岳依旧心惊肉跳。
那几辆车里，一定是日本人或者汪伪特工，既如此，附近阴暗的角落里或者漆黑的房子里，有更多的眼睛，在紧紧地盯着附近所有街道的活物。
想到这里，曹制岳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蜷缩在灌木丛里，天籁静寂，冷风獗朔，寒冷已经深深地扎进曹制岳的骨头里。曹制岳咬紧牙关，把身体缩成刺猬一样，埋进落叶里面，憋着气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寒冷。
尽管今天是除夕夜。
在这种绝境下，曹制岳的内心却没有一丝绝望。
山河破碎，烽火连天，价值连城的情报已经送出去，至少那教授现在能保证情报的安全。现在他战斗在被日本人占领的上海，和在华北华东华南各条战线上与日本人殊死战斗的每一位热血军人一样。
在这条路上，他没有选择。努力活着，就是为了战斗，为国战斗到最后一口气，流尽最后一滴血。就像扔给他情报的那个黑衣人一样，临死都在呐喊，尽管他已经喊不出声音。
曹制岳相信，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军人，比他现在的状况更加凶险更加艰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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