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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恒有早出门的习惯,当他站在贡院前,排队的人还不算多。这场府试会云集下面七个县的士子,连同扬州城的考生一同参加。
是故前来送行的人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驱车前来,让自家奴仆站着排队。他则坐在马车内,一直等到快要轮到他时,才施施然入场。
入场的过程跟泰兴时差不多,只是比之前检查的更细致些。会把毛笔盖打开,连陈恒也被要求脱去外衣,好在也就到这种程度。
等到这一步走完,陈恒就拿着自己‘甲七’的号牌。这是专门留给每个县的案首的,从甲一到甲八,都是靠近知府大人的位置。
走到专属于自己的号房,陈恒颇为新鲜的东瞧瞧西看看。伸开手丈量一下长度,两手指尖刚好能触碰到墙壁。又抬头看看,发现高度也是足够的。
只是屁股底下座位太过生硬,一想到要在这上面坐到天黑,连陈恒也有些愁眉苦脸。角落里放了一块官差检查过的木板,两侧墙壁上有凸起的槽,到时候往上一按,就可以拿来当书桌使用。
好在此时陈恒还小,他在号房内腾挪一下,感觉还是比较舒适。若是体型过高的人,在这里答题,估计会感觉到十分拘束。
“砰砰砰。”
外面的礼炮声还在继续,这是告诉考生们,要抓紧啦,再不来,贡院可就关门了。
又过了一刻,贡院外想起清脆的鼓声。因为靠近知府座位的关系,陈恒能听到大门合拢的声音。
知府大人的座位背后,是孔夫子的泥像。照例是三拜过后,答题的试卷也被人抬出礼房。陈恒什么都不用做,自有衙差将试卷送到面前。
等到一切准备妥当,陈恒只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道:“开始。”
随后就是几位衙差举着题牌,开始在贡院内四处走动。
其一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其二是,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
拿笔抄完题目,陈恒忍不住陷入深深的沉思。第一题还算好理解,出自《论语·子路篇》,若单把这题拿出来,文章做起来倒是不难。它本身就是千古名句,但凡是有点见识的夫子,都会给弟子讲解过它的例文。
可配上第二题,那就有意思了。这题出自孟子,联系前后文的意思是:杨子主张为我,就算是拔去自己一根毫毛而有利于天下,他也不愿意做。
知府大人为什么会出这种题呢?
是因为太难吗?
不,恰恰相反,反而是太简单了。连同陈恒在内,不少想要力争上游的学子都陷入沉思。做文章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它的评判标准大多要看阅卷考官的文化修养和对问题的心中预想。
但科举发展至今,也有一批人总结出求稳的写法。那就是不管考官出题的用意,你只管照着题目去写,当中套上圣君贤主、圣人教诲,虽然拿不了高分,一般也不会太低,至于中不中,就要看其他考生的发挥了。
这批人往往认为,科举是看谁犯得错少,好坏之处到不好评价,自由心证。
陈恒自然不愿选择这条路,科举往后那么多场,只有今天这场府试,让他压力最小。基本上只要不写出大逆不道之言,他都能获得一个童生。
所以他想挑战一下,他想去倾听倾听自己心中真正的声音。如果抛去所有功利目的,他真正想写的文章会是什么。
陈恒忍不住闭上眼,从号房中站起身,面对着斑驳厚实的墙壁。一遍又一遍的在脑中思考着下笔之处。
就像一个即将拔剑的绝世剑客,在这之前会用布一遍遍擦拭自己的宝剑。陈恒也在酝酿着胸中的神意,文无意不立,剑无锋不斩。
陈恒还在继续探寻着两道题目之间的联系,而此刻在他的对面,坐在甲八位置上的书生,已经开始奋笔疾书。
对面的人偶尔抬头间,注意到陈恒还在思索。不禁也有些诧异,这两道题这么难吗?还是对面这毛孩子不会是啥样子货吧。
又等了半个时辰,他已经破完第一道题。看见陈恒还在愁眉苦脸,心中终于确定,这小子大概是完了。
太阳都已经升到半空,现在这个时间,要破题、还要修改,誊写。时间那里够。府试可就只考到天黑前,俗称‘不继烛’,到点就交卷,绝不多给一点时间。
无形中少了一个对手,这名案首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果却引来附近官差的呵斥。
“噤声。”
书生连忙低头,深怕自己被注意到。
可他的反应,还是被陈恒注意到。埋头继续破题的书生,不知道陈恒看向他的目光,正在透露着微微的意外。
他们之前在盐商府上见过一面。陈恒记得他当时的放浪形骸,也想起当晚回到客栈后,陈启将他拥入怀中,只为了避免一百两丢失。更想起陈大哥与山西兄弟的早出晚归。
千头万绪,最终都定格在盐商府上的那盏灯,吊在假山上的孔明灯。为何那盏灯的光,会让人如今想来还遍体生寒呢?
也许……
陈恒回到位置上坐下,他知道自己想写什么,要写什么了。
他拿起笔,就如剑客拿起剑。沾了沾黑墨,提笔落在白纸上。全神贯注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行为也引起对面的注意。
那人是怎么也没想明白,陈恒怎么敢直接在正卷上落笔。他都不打算修改,不怕写错字的吗?
其实陈恒压根没时间思考这些,他只是觉得胸中有一口气不吐不快。他的脑海中时不时就会出现两幅画面,一副是盐商家中的奢靡,一副是客栈里,萍水相逢之人的苟延残喘。
什么是天下?这就是天下吗?这就是拔一毛而利的天下吗?
如果县试时,他是为了自己做的文章。那么今天的府试,他第一次想为自己看见的人和事说一说话。
所以他要先破第二题。
所以他破题的第一句话,就是: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民。(注1)此话一出,全文已经开始具有神骨,字里行间散发着淡雅的墨香。
而陈恒只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精气神,都倾注在手中的笔、墨、纸上。他没有丝毫停顿,笔锋继续游走。原先胸中的那份不快,化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滋润出生机勃勃的想法。
他没有像别的考生那也,去试图着墨‘毛’的大小、对错。而是把自己的想法扣在‘一毛之利和天下’上。
就如刚出生的婴儿要有父母生养,‘一毛之利’亦不是无天无地,凭空得来。它跟天下的关系,就像婴儿跟父母。所谓的一毛之利,不过是借天下百姓而养自身。与其说是拔一毛而利天下,实乃拔一毛而还天下。
搞清楚这个主次后,陈恒在纸上继续写道:相传上古有一渔夫,因厌倦日日出海捕鱼,就联合了附近的村人,在奔向大海的江河上筑坝修堤,妄图将河水内的鱼虾都引至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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