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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里埋着的故人就是李当归的生身父亲——玄无相,如今,师傅已死,这个秘密恐怕当今世上应该只剩他自己一个人知晓了。

其实玄无相并没有如无相道宣称的那样死在十年前,而是机缘巧合之下拜入了一心堂,因为门规所限,自此消失于江湖之中,安安静静的呆在清风山上做了十年的一心堂弟子。

也做了李薄采差不多十年的师兄……

是的,李薄采就是李当归前几日殒命的师傅。

同时,李当归其实就是无相道玄无相的亲生子,无相道找了十八年的圣子。

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相道玄无相为什么突然被宣告死亡?之后又怎么会这么凑巧的入了一心堂还和李薄采成了师兄弟。

这当中究竟有何缘由?

既然十年前无相道的玄无相都没死,那李薄采是不是也没有如大家传言那般,真的死在李家那场大火里。

这些疑问在信里隐约找到了答案,虽然难以置信……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天下婴孩却不是个个都有父母陪伴一起长大成人。李当归一直以为自己从小到大对母亲一无所知,是因为父母之间大概发生了些什么,所以父亲从不提,问也是不知。

却不知原来这“不知”便是不知,父亲是真的对母亲一无所知,确切说来母亲只是父亲云游四方途中遇到的一个意外,李当归的真实身份则是父亲于心不忍留下并一直视若己出养了十八年的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信里讲了一个十八年前的故事……

桑沐月,便是李当归母亲的名字,当真是一个和李当归想象中一样美丽且温柔的女子。虽然桑沐月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却何其有幸被游历天下的木心道人收养至十八年华,并在授其一身至高剑术用以傍身后无挂无碍的仙去了。

而李当归的生父玄无相也不是其本名,安听晚,才是玄无相真正的名字。

“沐月听晚”,只听这名字便可以想象以后必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故事里虽然没有提到诸多细节,但很容易想象到:后来当然就是闻乐见的情节了,李当归的母亲遇到了当年才华过人又心地善良的父亲,彼此一见钟情,互许终生。之后相互扶持,一路从漠北游历到江南,途中见遍了天下百姓之苦,于是携手建立了无相道,一心想救这些人于水火。

无相道建立的初衷,其实很单纯也很简单:不过是看路上遇到的那些人太过可怜,安听晚觉得自己不能白白读了十余载的圣贤书,圣人哪能再世,可当下饱受生存之苦的大众数不胜数,如何能实现众生平等,真正的国泰民安,让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饭吃,有书读,有希望……也许无相道可以试着做一下,救一人,救十人,救百人……

世界诸相,皆为虚妄,一世繁华,过眼云烟,功名利禄,富贵如浮云,一朝风起,猪狗亦升天,一夕天变,生死不过他人一语一念,人间向外求千万般求不得,人人日日时时执着于一场梦,偏不信奈何不了风,又怎能抓得紧一场美梦,却不知终有一日应得万般空。

凡人只看今日,哪能料到以后……

那是十八年前,刚创立无相道不久,日日忙于救人,家财几乎散尽,欣慰的是,的确帮到了很多人,幼儿朗朗的读书声真的很美妙……

可是好景不长,只凭一腔热血救不了所有这样需要救的人,也没办法一直救下去,哪怕富可敌国,总有耗完的一天……

古人曾言:“今学者皆道书策之颂语,不察当世之实事”,安听晚没有像一些人一样仅仅依照典籍却看不到当下世道的实情依旧说些空话,闭着眼睛唱赞歌容易且历代皆有,肯看看当下又愿意做实事的人无论何时总是要比前者少的,前者多容易,但无论何时后者多一些对底层的百姓来说总是有利的。

治国之道,治人之道,救人之道,救世之道,有时候这条路总是注定在曲折中前进的。仅靠“仁善”似乎并不能让事情向着理想的方向发展,毕竟公利和私利之间的关系是极其复杂的,如何权衡,始终是一个逃不过的试炼题。

那时的安听晚,不是很认同,“君不仁,臣不忠,则可以霸王矣。”

人嘛,在少年的时候总是太过天真意气,相信人之初性本善,相信君仁臣忠父慈子孝,相信五湖四海皆是朋友,也相信理想只要再拼一拼,明天或许就能实现。

就像,就像十八年前的安听晚……

他终于看到了危机,但又似乎为时晚矣,毕竟一人之力太过微薄了……

就在此时,一个人突然出现在父亲的生命里,那是一段如有神助的岁月,可是一切的悲剧似乎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一日途中突然撞见一个衣衫褴褛正欲投河轻生的年轻人,声称自己多年苦读却屡试不第,报国无门,走投无路,纵有诸葛之才,却不得施展,云云。

无论所言是否属实,可眼前这人是真生了死心,旁人如何且管不着,自己却不能见死不救。

那个年轻人真的很有才能,一天之内便解决了无相道眼前的困境,还为道内未来的发展做了大致的布局,引得众人的称赞,不负众望成了父亲的军师。

经历不知真假,苏不易这名字许是真的,来自江南,后来已是后话了。

玄无相这个名字便是苏不易的提议,要让无相道发展壮大,让更多有志之士加入,让更多没饭吃没书读的人能够吃的饱识得字,霸气的名字会更有号召力。

父亲虽然心善,但对人心和人性的认识还是太过浅薄,或者说从来不以那些心思度人。儒家的书读了不少,怎么还相信人性本善呢?也是,若是真懂得,便该知,天下万民,得救之道在于自身,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

心善者便也罢了,若心怀不诡之人,那虽持善心行善举但结局却真是福祸难料了。

说白了,若不是母亲剑术卓绝,父亲怕早给人害了百八十次了。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恩生于害,害生于恩。”

巧与拙,害与恩,正如日月之变化,无穷已。

谁知,苏不易表面上和安家夫妇关系甚好,甚至做了李当归的义父,背地里竟是一条毒蛇。或许最开始被救之时,对父亲是存着一丝感恩之心的,慢慢的,恩不知何时已变成了怨。

这怨在李当归两岁左右时达到了极致,以至于苏不易竟要趁父亲远赴边疆之地时,设下一出完美的死局要残忍的把母亲和李当归一起害死……

母亲带着年仅两岁的李当归从密道拼死逃出,不料伤势过重又意外双双受了风寒倒在中途,恰遇上了游历四方的李父,孩子勉强得救,但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名字也不知道。

母亲由于当年生产时已落有旧疾,如今实在回天乏术,连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便去了,李父平日里多是免费救治且多是穷苦之人,故而几乎身无分文,且眼前女子似是被仇家害死,自己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江湖郎中,牵扯到江湖中人,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不忍就这么暴尸荒野被豺狼撕咬死无全尸,思来想去,也只能就地挖了个坑给埋了,又盖上了厚厚的土堆,这样便不担心被狼狗咬了,只愿这位姑娘来世能平安一生吧。

看着眼前刚刚没了娘又傻乎乎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不带上怕也是会成为狼的盘中餐,李父从草药里随便取了一味——当归,做了名字,也许是预见将来这孩子可能会回去他生身父亲那里吧,有了名字,也有了父亲,有了家……

李当归本来有名字的,叫安天明,寄予了父母亲的爱意。

待安听晚接到消息马不停蹄赶回之时,已是两月之后了,一切已无法挽回……

想起离开时妻子温柔的叮咛和儿子天真的笑颜,不过两月之期,却隔了生死……

安听晚不相信妻子如此突然的死去,尽管调查许久,线索都指向意外,他坚持不公布死讯,而是重金悬赏,寻找无相道圣子,只要找到了孩子,必能找到妻子。

若是一日找不到,那便找一月,若是一月找不到,那便找一年,若是一年找不到,那便找十年,若是十年找不到,那便找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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