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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是一株蘑菇,一株爱喝西北风的蘑菇。
要问我为啥做蘑菇?那其实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是株蘑菇了。
也许不是天生天养的,但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像养蚕缫丝那样人工呵护的菇,要不然,我也不会爱喝西北风。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爱吃啥呢,问一株蘑菇这个问题也是有点儿奇怪,身为一株蘑菇,不能走来走去的蘑菇,只能从喝下肚子的西北风里偶尔听到远方传来西湖醋鱼的美味。
但是具体是怎么个美法,连西北风也不知道,因为风不像风的声音里的人类那样,可以烹饪品尝各种好吃的,而风只能路过大地城郭,把散落在空气里的一些讯息捡起来,带到不确定的地方。
风的声音很美,蘑菇听过,可是风和蘑菇一样,都没有人类拥有的嘴巴,所以只能让心说话。
风有一颗很漂亮的心脏。
上面那句可能是蘑菇编出来的,也可能是真的,毕竟蘑菇可是最爱喝且已经喝过好多西北风的独一株的蘑菇。
风进了蘑菇的肚子里,能听到许多故事,虽然不是都能懂。就比如那道美味的糖醋鱼,作为一株蘑菇,鱼是植物还是动物,糖和醋是什么?糖醋又是什么?蘑菇并不真的理解明白,因为蘑菇长大的地方没有河,当然蘑菇好像还不知道鱼是要长在河流湖海里的,它还以为鱼也许和自己一样扎根泥土,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样爱喝西北风。
这样的蘑菇在人类眼里,是没有常识的。可是别忘了,蘑菇就是蘑菇啊,人类的常识是什么东西,和一株蘑菇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常识可以像西北风一样一口吞掉填进肚子里么?似乎不能。
常识不能填饱一株蘑菇的肚子,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不能填饱一个人类的肚子。如果不能,蘑菇很好奇,人类是怎么填饱肚子的呢?
是不是很好奇西北风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根据蘑菇的经验之谈,西北风的味道取决于风里的故事和风的心情,有时候是甜的,有时候是酸的,有时候还会是苦的。不能笃定的给西北风的味道下定义,因为每次吞掉的风总是独一无二的,蘑菇再不会遇见一模一样的风了,无论是方向还是味道,再加上时间的限定,蘑菇也不会再回到遇见风的那一天了。
风好像也只是路过了这株蘑菇,但蘑菇却留下了风,永远的留在了肚子里。
其实蘑菇并不是爱喝西北风,喝西北风也不会让蘑菇长大。它只是偏爱风里那些故事,把风吞掉,储藏在肚子里,便以为真的留下了风。
自然界里的风永远是自由的,并不为任何人或物而生,亦不为任何人或物而停留。
蘑菇只是天真,就像停不住的时间,就像忘不掉的曾经。
蘑菇还以为自己就是一株真正的蘑菇,虽然没有眼睛,没有嘴巴,对这个世界不甚了解。
直到有一天,那日的风好像是红色的,鲜血凝固干涸后的暗红。
奇怪,没有眼睛又如何能辨别五色。只是深信自己是株蘑菇的蘑菇不会在意这些本就不信的细节。
故事有点涩,苦涩。
讲的是一个戏子和观众的悲剧,倒也确实是个悲剧。
啊——更悲剧的是,这时,这蘑菇突然如梦初醒,原来,它并非生来便是蘑菇啊。
故事里总该有主角,这个悲剧的故事里显然主角便是这戏子与观众了。
其实吧,蘑菇想说,这是个误会,因为它想起来这个故事是怎么回事儿了,当然了主角绝不可能是一株蘑菇,古往今来都没有的事,即使蘑菇本也不是蘑菇。
说实话吧,知与不知现在已无关紧要、无人在意了。
在世人的眼中,在这个凄美的故事里,戏子与观众之死便是最终的结局了,至于是真是假,后事如何,那便是另一个无人关心的故事了。
蘑菇想起来又如何,当日死在台上的戏子的其实不是真正的戏子又如何,只有风能听到,也只有风知道,但风是不会记得也不会在乎的,就像,就像那个入戏成痴的观众,哪是痴了,只是忘了,忘了现实与臆想,才会,才会分不清戏子与角色,明明想的是一个故人,却偏偏拿一个角色利用一个戏子来自欺欺人。
角色哪有本人来的真实呢?可有人却偏偏太过执迷反倒分不清真假。
角色是谁?当然这是另一个故事了,古人常说戏子无情,可观众有时也不过寄情于戏子罢了。现实中无法重逢的故人,不能消除的遗憾,只能寄托于人工制作的一场美梦。
梦醒终究一场空,更像饮鸠止渴,迟早无可救药。
知音是什么呢?或许说的就是做蘑菇之前的蘑菇吧,暂且叫做蘑菇君。
这蘑菇君做蘑菇时却是与其他草木不同的,透明的蘑菇,没有同类,也没有朋友,除了因为隐身而轻易绊倒西北风无数次,周围好像没有什么能感知蘑菇的存在。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少可谓平淡的时日。
直到有天突然下了一场雨,然后蘑菇突然就从透明变成黑乎乎的了,而且还神奇的生了五感。
这才发现,它竟然在一个超大的宅子里,像雪堆成的房子,白的像一大片纸,而它这株蘑菇便立马成了画里格格不入的存在。
抬起脑袋,原来刚刚不是雨,而是一个男人的眼泪。
一个看不清楚样子的男人,但是蘑菇觉得这个人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好像上辈子恰恰是死在眼前这个男人手上的那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熟悉。
又淋了一会儿雨,蘑菇变成了乌黑油亮的黑蘑菇。
男人终于停止了哭泣,好像是被突然出现的黑到诡异的蘑菇惊呆了。
蘑菇不知道的是,男人并非惊讶于这样的黑,而是惊讶于这个地方竟然还有除了男人以外的活物。不禁凑到跟前仔细观察,倒不是看这蘑菇有没有毒,而是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甚至还小心翼翼的上了手,恩,这下,蘑菇君可算看清了,也彻底想清楚了。
这可不就是当日杀了自己的杀人凶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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