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祷告结束,台上的黑衣神父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同时,将那本教书放在颂台上,众人同样起身回敬,哪怕是神白须,也亦是如此,他本可以不在乎这些,单单只是因为他同这座教堂的关系。
神白须相信爱吗?在苦难中孤注一掷且禹禹独行的他,他当然相信,只不过多是见证,伊芙琳并没有完全矫正他,并非神白须的固执,而是因为那种独行,令他的生活乃至生命,都在这种黑暗中一直向前,他走的太远了,以至于不在乎这世间的一切,他的经历太过复杂,以至于拥有同世间任何情感共鸣且能读取一切情感能力的伊芙琳有时候竟无法读懂神白须的情感,他的情绪,有些时候仿佛不属于他,他的心底,总有一种仇恨与愤怒,而他的理智,又太过极致,这两种情感的批判一旦扭打在一起,产生争执,神白须将会陷入一种失控中,他的思考令他以人的身份行走在大地上,而他的愤怒,能够让他重新化作一头只会咆哮,杀戮,且四脚着地的残忍野兽。
尽管如今伊芙琳的存在改变了这种争端,且将那份仇恨抚慰至最小,甚至有时候那仇恨不复存在,可这,并不能代表神白须不会因为再次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而再一次涌起那沉重的恨意与愤怒。神白须一个人,究竟如何?他是纯粹的,同时,伊芙琳,又如何?她是知性的一种,同时,也正是神白须内心中空缺的一个填补,填补什么?填补一份遗憾,他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可却懂什么是爱,这足以证明神白须内心中究竟缺憾什么。
“……安可先生?这本教书,刚刚那段颂词,以及最后的名叫丹普罗亚的人,这其中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您知道吗?”
神白须扭头看向伊芙琳,笑了笑,又直视正前方。
“你说说看吧。”
伊芙琳微微抬眉,转而一笑。
“埃戈尔阿菲斯特,一位命运之神,他创造出一个法则,爱与被爱只会降临在幸运孕育的孩子的生命中,这道法则的出现意味着,爱,是争取无法得到的,它生来并不平等也不属于任何人,因此,有人一生下来就生活在或是仇恨,或是遗憾,或是痛苦之中,那是一个没有爱没有温暖与希望的世界。而这个故事中名叫丹普罗亚的人,他出身贵族,生来拥有一切,一切都触手可及,直至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乡下的普通女孩儿,她叫卡兰娜尔,她出身卑微,贫贱而平庸,可却有着一个不屈的性子,她的家庭,因为经济原因而分崩离析,母亲的尖酸刻薄,父亲的固执己见,让她的生活沉沦在痛苦中。他们的相遇,在一个温暖的午后,丹普罗亚驱车路过卡兰娜尔生活的小镇,看到当地的地痞流氓揪着卡兰娜尔的头发在地上拖沓,贵族教育出身的丹普罗亚见义勇为,向卡兰娜尔伸出援手,因为卡兰娜尔的打扮破败,丹普罗亚施舍了她六枚金币,那是足以让她过上丰衣足食不再颠沛流离的生活,而卡兰娜尔,她拒绝了,她说,‘在这个世界上,爱与被爱是被颠倒的,是荒谬的,而一个没有爱的世界,不值得任何人善良。’这一句话令当时的丹普罗亚无比迷茫,他不明白,一个生活在荆棘与毒沼之中的人,为何要拒绝走向光明的机会?丹普罗亚站在原地,看着卡兰娜尔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视线中。”
话说一半,伊芙琳握住神白须的手,神白须有些疑惑,而伊芙琳只是深深的看着神白须。
“之后,因为继承人的争夺,丹普罗亚同四位亲生兄弟展开了纷争。欺诈,诋毁,污蔑,无所不用其极,丹普罗亚感觉他的人生开始崩塌了,王权的诱惑,家族的枷锁,亲生兄弟刀兵相见,而在这之外,更有其他贵族们虎视眈眈,在经过一系列丹普罗亚无法改变的悲剧之后,他的母亲,父亲,都因为权利的争夺而被陷害,直至他最小的弟弟也死在他的怀里,他疯了,他逃离了科伦尔诺城堡,逃离了家族的镣铐,逃离了所谓权贵的争端,他乘上一搜不知名的船,在经历过更多的满目疮痍与颠沛流离之后,在一个肮脏寒冷的角落中,又再一次遇见了那个女孩儿,卡兰娜尔。这之后,卡兰娜尔教他生活,教他如何去成为一个平凡的人,学着接受周围的改变,接受一切变故的来临,他变了,变得不再是曾经那个丹普罗亚,他向着新的生活前进着。”
伊芙琳紧紧握着神白须的手,神白须微微皱眉,他不清楚伊芙琳想要表达什么,但他隐约可以感受到一种,渴望,准确的说,是一种渴望被发现。
“接受新的生活之后的丹普罗亚,逐渐褪去了所谓贵族的教育,和光同尘,在平淡中度过自己平凡的一生,同时,他爱上了这个教他如何平凡的女孩儿,卡兰娜尔,两人也在日渐相处中关系变得越来越近,他们大胆说爱,去做一切和爱有关的事,在这种幸福中,两人也渐渐开始感受到这个爱难以存在的世界。可,好景不长,在一年冬夜,同样因为家庭的变故,卡兰娜尔的家庭分崩离析,她不再做出选择,因为这个家,本就没有她的位置,她选择了,不接受,可就因为这一场变故,卡兰娜尔却患上了绝症,不知是孩提时的不被呵护,还是生活的坎坷让这位少女千疮百孔,在一个痛苦的夜晚,她躲避丹普罗亚,服下剧毒,离开了,她留下了一封信,给丹普罗亚的一封信。这封信,教书上没有记载,可却真正做到了改变丹普罗亚的一生,失去卡兰娜尔后的丹普罗亚心如刀绞,他不甘她要承受这种命运,早已哭干眼泪的丹普罗亚并没有心死如灰,相反,他涌起一种信念,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懂得什么是爱,那为什么不能从遗憾之后开始呢?”
伊芙琳仍旧握着神白须的手,神白须心中好似有明火闪闪,有温暖,却也有遗憾。
他岂能不知道伊芙琳想表达什么?他知道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伊芙琳的情感。
“要你活在这么一个没有爱的人的生命中真是抱歉。”
“…诶?”
神白须突然说道,他伸手抹去伊芙琳左眼角的泪水,伊芙琳看着神白须的眼神,含情脉脉,秋波流转,这是包含世上真情的一双眼,可她注视着的人,是被这世上所有的仇恨与愤怒所诅咒的人。
神白须一双大手握住伊芙琳的小手,很快这只小手就温暖了那一双大手,他撇开同伊芙琳的视线,看着远处教堂上丹普罗亚同卡兰娜尔相拥的壁画,深呼一口气。
“这句话,就是那封信的全部内容。命运之神埃戈尔阿菲斯特所施加世人的诅咒,爱与被爱只会降临在幸运孕育的孩子的生命中,这是残忍的,戏谑的,而丹普罗亚的抗争与挣扎,揭示了人在命运之下的无能为力与脆弱,而他最爱的卡兰娜尔,在命运的捉弄下,在黑暗的人生中,失去了对生的渴望。一个没有爱的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人们纠结于是勇敢的去死还是肮脏的苟活,连对明天的憧憬都没有意义,这样的世界,又有什么价值?丹普罗亚憎恨的并非是那些拥有幸运的人,而是不公的命运只能让他选择的爱在短暂中诞生又在长寂的痛苦中挣扎,他渴望的是触手可及能令人热泪盈眶且彼此温暖的爱,渴望的是人们可以因为爱而以不同的方式尊重诞生在不幸中的人,而并非怜悯与嘲笑。因此,丹普罗亚的革命是可笑的,他注定无法将命运的诅咒解除,同时,也意味着生存在这个世界中的人们注定会因为爱的诅咒,而溺死在悲剧的深海中。”
他注视着那壁画,冷酷的言论即便是一旁的伊芙琳也感到陌生,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神白须,这不是他的安可先生,可他同样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爱,是需要争取的,是需要抗争的,它不是与生俱来的,我们有着对遗憾等同的悔恨,理应以爱之名去重铸残破的这世界。这是丹普罗亚所认为的理念,爱,是抗争不公,是不屈于命运的摧折,人们在不幸中苟活太久以至于从来没有想过被爱是一种什么感受,而这一缕诞生在寒冷中的火焰,却融化了哪怕是太阳都无法穿透的冰。没有爱,人们将会在冷漠的世界如履薄冰,将会在彷徨的人间失去生的归宿,而放弃追求爱,则就是抛起自我的灵魂,人们失去的并非是追求爱的权利,而是失去了对爱的渴望。”
“不是被选中者,所以不必自暴自弃,不是被赐予者,所以不必心怀敬畏,人们的膝盖捶打在大地上用无助与恳求渴望命运看这人间炼狱最后一眼,而轻蔑与戏谑却填满了对那纯白之爱的无暇憧憬。在这些个从未见过光明与真理的人面前,他们追求的也从来都不是智慧与知识,他们紧紧攥在手中的,不过是遗憾之人仍旧不肯安宁的眷恋,是逝去在风中的人仍旧不肯离去的留恋。高喊命运之人皆是屈服于强权与恶意的囚徒,而我们,才是真正有翱翔蓝天翅膀的使者。”
“并非是丹普罗亚哭干了眼泪,而是存在于他人生中的苦难与痛苦消失了,而这些苦难,皆化作了他去创造爱的力量。”
神白须的一番话,令伊芙琳仿佛重回光明的照拂中,这才是她爱着的,憧憬的安可赫尔菲斯,而在这些话中所夹藏的感情,是神白须这一生中所有遭遇的不幸与痛苦,他一口吐尽所有忧愁。
“同样,伊芙琳,你才是我的丹普罗亚,而那句卡兰娜尔写作信封的那句话,也同样是我说给你的。”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伊芙琳,原谅这么一个被仇恨与不甘包裹的可怜之人,毕竟,曾经埋葬我梦想的,就是我自己啊。而现在,现在不同了,父亲说,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要用人的身份去活着,现在我才真正明白这其中的意义,就像他对母亲一样。爱而不得,不是我的宿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作茧自缚。”
“不…不…安可先生,不是…”
咚——
咚咚——
悬挂于丹普罗亚教堂上的巨大铜钟被撞响,一瞬间,停留在教堂之外的白鸽漫天飞舞,巨大的白色一片几乎覆盖了整个丹普罗亚广场,在这广场上,所有的有情人牵着手,抬头仰望,而教堂内,祷告已经结束,那白色的壁画在阳光的照耀下栩栩如生,金光闪烁,这时,有两只白鸽停留在壁画的房梁上,它们彼此亲昵着,依偎着,沐浴在阳光中。
伊芙琳瞪大眸子,她被某人紧紧搂住,两人拥吻在一起,神白须的所做令伊芙琳惊讶,她闭上眼,在仿佛被融化一般的温暖中缠绵,喜悦的泪痕在她雪白的脸颊上滑落。神白须的第一次主动,产自于他曾经经历的所有遗憾,那种,握不住抓不着的遗憾,这一次与以往不同,伊芙琳的主动的的确确的使神白须变得温柔,可却无法解开他沉重的心结,她以为,爱并非全部,可神白须呢?他以为,他爱的不够彻底。
早在数年前,还是顶着安可赫尔菲斯这个名字的他,第一次来到这个教堂,他就对教堂上那副原本的丹普罗亚同卡兰娜尔的壁画指指点点,他说道。
“以爱成立且信仰爱的教会,壁画上,为什么要画出两个人离别的模样?”
自进入丹普罗亚教会的第一天,他就有了拆掉那张壁画的想法,终于在六个月后,他的所做征得了所有教会元老的同意,那张两人离别的壁画,被神白须用钢锤狠狠地砸碎,他用白鸽毛笔,蘸上尼罗彩,绘出了一副丹普罗亚拥吻卡兰娜尔的壁画,尽管神父看了之后气的大骂神白须胡闹,可全部在场的元老们,皆是捧腹大笑。
“你倒是还有胆子回来,哼,我听说你最近挺消停的,还是说…”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两人都已经平复,神白须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伊芙琳仍旧保持着之前被神白须双手抓住的姿势。
黑衣神父走了下来,看到两人,不知目的的说了前半句之后,看到神白须一旁的伊芙琳,另外半句没有说完。
“您是?”
伊芙琳起身鞠了一躬后,黑衣神父同样回鞠一躬。
“丹普罗亚教会现任神父,奥昆。”
奥昆将右手放置胸口,左手拿着教书敬礼鞠躬,当伊芙琳想要再次鞠躬的时候,奥昆伸手制止,表示这只是属于教堂人员之间的介绍方式而已。
双方各自介绍之后,伊芙琳也注意到了,一旁的神白须根本不愿意站起来同奥昆神父打招呼,而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也有些…恶劣。一时间,奥昆怒视着神白须,但是,那种愤怒,不是痛恨,而是一种,惋惜,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气氛有些尴尬,伊芙琳站着有些不知所措,就像是双方见家长,突然一方家长不满意一样尴尬。
“丹普罗亚教会的勒令名册上好像也没有禁止我进入任何丹普罗亚教会的通缉吧?神父先生你这是什么话。”
神白须讥讽道,很明显,他们的曾经,不太友好。
“我是没有想到你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还带着…还带着一个你明知不应该带着的人,站起来!”
奥昆怒喝一声,周围的人也都有些被吓一跳,他们从未见过这位仁慈的神父发火。
神白须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时间两人仿佛剑拔弩张。
“…啊…安可先生…那个…请不要这样…奥昆神父,有什么事我们都可以…都可以慢慢商量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曾经有怎样的芥蒂,但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被夹在中间的伊芙琳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来制止,她将神白须拉在身后。如果真的会大打出手的话,她觉得这位神父恐怕连神白须一巴掌都经不住吧…
而就是神白须被伊芙琳拉在身后这一个动作,令奥昆挑眉,他有些惊讶,他认为这种事反超寻常。而且,现在的神白须给他的感觉确实今时不同往日,再看不见那种锋芒的戾气和阴沉,现在的他,就像是焕然一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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