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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长脸色明显有些不悦,“那是事实部分有问题还是罪名部分有问题?”

“是事实部分,我从没想过要伺机处理尸体隐瞒犯罪证据!”周长安辩解道。

“其余部分你均认可吗?”

“对,我认可……”

“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审判长点点头记录了些什么,随后将目光移向了他的右侧。

“对于被告人的申辩,公诉人有什么要询问的吗?”

“有的,”依然是戴眼镜的男性公诉人发言,“被告人周长安,为使法庭能公正严明地审判你的犯罪事实,以下提问还请你如实回答,不得弄虚作假。”

“根据7月14日事发当时你在交警执法记录仪中的录音证据、以及当日你被公安机关羁押后的口供均表明,你曾极力否认自己曾将被害者尸体移动至后备箱中这一基本事实,事到如今你仍然坚持这一主张吗?”

“我——不不不,我不坚持……”周长安慌了神,“当天是我醉酒了,神志不清才胡言乱语……那是我干的,就是我主动搬运了受害者尸体。”

“那也就是说,你想表达的是,自己移动尸体的行为并非是出于为了消灭犯罪证据这一目的?”

“没错,检察官同志,我就是这意思。”他如释重负道。

“那请问被告人,你能否阐述自己移动尸体的真正意图呢?”

“呃,这个嘛……”周长安一下子又窘迫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好吧,那我换一个问题。”公诉人没有继续为难他,“在案发四天后,你曾主动向公安机关坦白,对自己事发当晚搬运被害者尸体至后备箱中的行为供认不讳,从而推翻了自己之前的供词,请问是什么原因致使你做出了这一决定?”

“是、是因为,我醒酒了。之前我一直没有这段记忆,后来才逐渐回想起来的确是自己干的。”这回他倒答得很快。

公诉人摇了摇头,“不对吧,被告人你喝的是什么酒,需要经过四天时间才能恢复清醒吗?”

“可能是、是因为,那些天我、我太紧张了,记忆有些混乱……”

公诉人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语气咄咄逼人起来,“还有一件事,据我的了解,你聘请开元律师事务所的陈寅之律师作为辩护人的时间正是7月18日,也恰巧是案发四天后,对吗?”

“审判长,我反对!”还不等周长安回答,他的辩护律师就举起了手,“检方这个问题与本案无关,是纯粹的诱导性提问!”

哦,是这样!我猛然惊觉过来,公诉人这一连串提问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是在暗示被告人的认罪表现都是来自于其律师的辩护策略,而非出自本人意愿,还真是高明的一着。

“反对有效,请公诉人把问题集中到案情中。”审判长做出了裁定,倒也合情合理。

“谢谢审判长,我没有其他想询问的了。”目的已经达到,公诉人也没必要穷追不舍了。

审判长转向了他的左手边,“那请问辩护人有需要询问的吗?”

一旁西装革履的律师清了清嗓子,“我想,我的当事人刚才由于过度紧张,并没有明确地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会在之后的法庭辩论环节帮助他阐明,至于现在的时间,我就不过多占用了,请交给公诉人出示证据吧。”

证据出示是法庭调查的最后一个环节,这起交通肇事案的一切细节也将清晰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在全场达成共识后,另一名女性公诉人开始逐一呈交证据。

除去立案决定书、传唤证、户籍资料、机动车销售发票等等不必深究的公证文书外,本案的决定性证据有下:一、经市刑侦支队技术科鉴定,当晚银水路中段留下的两道黑色刹车痕迹与被告人机动车车胎纹路完全吻合,二、市刑侦支队物证鉴定室法医学尸体检验鉴定书中表明,死者死状符合交通事故致颅脑损伤死亡,死亡时间也与被告所供述的事故发生时间相吻合,三、被告人机动车前部的损伤勘验与被害者尸身死状并不矛盾,四、胡志云与高仁两名执勤交警的证人证言与当晚胡志云所持执法记录仪中记录的音频片段,五、发现被害者尸体时的现场及事故发生地等位置的数码照片,六、被告人机动车后备箱内所残留的被害者血迹与毛发,七、市公安局出具的被告人的供述与辩解,八、赵鑫、刘学淼等六名当晚参与应酬者的证人证言。

其中鉴定书、尸检报告、证言证词等由公诉人简要概括了里面的内容,基本与起诉书中的所描述的事发经过一致,而照片则直接通过幻灯片的方式放映在了法庭最前方墙壁上挂着的两块显示屏上。

所有的现场照片,无一例外,背景都是黑黢黢的夜景,视野中心则被惨白的照明灯打出重点,另外,光照处的瓢泼雨点也肉眼可见。不难分辨,事故发生在某个下着暴雨的深夜。

头几张是辆黑色奥迪的车头照,碰撞处已经扭曲变形,微皱起来的车牌号码也给了张特写。随之是车内陈设,照片中车门大开,正副驾驶位上空空如也,UU看书 www.uukanshu.com方向盘和操作台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和全新的一样,上面放置了一些摆件与挂饰。车厢后座上则放置着几大袋各类零食与几箱饮品,把空间都占满了。

然后重点来到了十余张角度各异的后备箱照。受害者张青衣衫褴褛,浑身湿透,头发花白凌乱,一把大胡子,显得格外老态,如果不是一旁标注了他的年龄还不到四十,我断然不会相信。他紧闭双眼,半蜷在后备箱中,只从口鼻处流出了少量血液,死状不算渗人。

这时旁观席右侧的那对老夫妻开始小声地啜泣了起来,用手绢轻拭着自己的眼泪,后排的儿女们见状,也纷纷宽慰起了他们。失去亲生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对我来说当然是无法想象的。

之后的几张照片中还能看到被告周长安的身姿,他仰坐在车尾的雨地中,满脸的惊恐与无助,几束头发被雨水黏在脑门前,一把撑开的红色雨伞被扔在一旁,穿着绿色制式雨衣的高瘦交警正试图搀扶起他。照片里周长安的衣着比眼前的模样要体面得多,但神情却更为凄惨。

最后的照片拍摄于十公里外的银水路段,这条路因与银水湖畔相邻而得名,仅仅只有路面上两道崭新的黑色刹车痕清晰可见。由于死者是死于颅脑损伤,再加之暴雨的冲刷,没有血迹残留于此也是理所当然的。

压轴证据是从执勤交警胡志云的执法记录仪中截取的录音片段,当日由于暴雨的影响,视野不佳,为保证续航,两名交警都只开启了执法记录仪的录音功能,而这份录音文件,很快也当庭播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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