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诺伦 3姐妹（上）(1 / 1)

我叫乌尔德·诺伦，是巨人诺伦的长女。

从我记事之时起，我便与父亲一起生活在一个深林之中。刚开始的时候，称之为家的房子并不大，是父亲用巨木与石头搭建起来的，虽然简陋，但对我们父女二人来说足够了。

家附近有一片高耸巨木围成的谷地，谷中鲜花盛开，蜂蝶纷飞，鸟雀鸣鸣。谷地的中央，有一潭清泉，泉水清澈，四季不断。父亲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会到谷地打一桶泉水，然后抬着水，沿着一条小路，前往森林的更深处。在我还很小的时候，父亲会架着我一起走这条小路，那时，他会耐心地告诉我如何识别沿路的蘑菇、树上的果子和草丛里的草药，哪些是有毒的，哪些是可以吃的，哪些又是可以拿来当药的。在走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路后，我们会停在一片林间迷雾之前，那里有一根巨大的苍白的粗壮根茎，从那片迷雾里延伸出来，横跨在小路上，深深地插入土里，仿佛在阻止他人进入那片迷雾。父亲会把打来的水浇进根茎深札的土里，又小心淋在白色根茎之上，等做完这一切，父亲会弯腰低头示意，然后带着我默默离开。

在我长大一些后，就不用陪着父亲一起去打水浇树了，父亲让我独自去森林里采摘食物与草药。而打水浇树的事他便一个人去做，未有一天停过。

父亲告诉过我，他是旧时代的巨人，生来就是有神格的，是司掌时间的巨人诺伦，拥有伟大的神力。但那时候的我，神格不显，神力未生，在我看来，父亲哪有什么神格神力，他只是个每天打水的老头子，而我也只是一个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女儿。

也许是父亲老了，他总是有各种病。或是整天整天没有食欲，吃不下东西，或是身上这里痛那里不舒服。我采来的那些草药，尽数都进了他的嘴。父亲的健康几乎就是儿时的我的所有烦恼了。

我以为这种平淡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父亲在浇完树后，跌跌撞撞地沿着那条小路走回家来，然后倒在了院子门口。在屋子里听见声音的我赶忙走了出来，看着倒在那里的父亲，不禁惊慌失措起来。我笨手笨脚地将父亲抬到屋内，又让他躺在床上，我大声地叫着，摇晃着父亲的身体，希望老头子能清醒过来。

好在父亲一会便醒了，他向我要了一碗水喝，又让我去熬一碗能缓解头疼的草药。等喝下我煮的药后，父亲缓了一会，和我说：

“没事的，不用担心。”

接下来的三天，父亲一直都处在痛苦的折磨之中，到第三天甚至连药都吐了出来，但他依然嘱咐我，要我去打水浇树，还安慰快要哭出来的我不用担心，他会有办法的。

那是父亲生病第五天的黄昏，父亲突然叫我过去，吩咐我，让我在院子里升起篝火，烧一锅干净的泉水，然后在院子里等他唤我再进去。我照着父亲的吩咐做了，在院子里默默地等待着父亲的呼唤。

直到午夜时分，我听到了父亲痛苦的哀嚎，我正准备进去，却听到了父亲制止的声音，他说等他叫我才能进去。于是我强忍着自己的不安，在院里听着父亲的哀嚎，煎熬地等待着，我坚强地让自己别哭，但眼泪在一声声生不如死的呼喊里根本止不住。

突然某个瞬间，哀嚎戛然而止，整个世界安静了，只有篝火发出火焰噼噼啪啪的声音，再然后，一个婴儿的哭声突然从房间里发出，我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

这时，父亲虚弱地呼唤着我的名字：“乌尔德，我的乌尔德，进来，带一盆干净的温水进来……”

我把一直准备在院里的热水倒一些在盆子里，然后用凉的泉水兑成温的，拿着一块兽皮放盆里，急忙进了屋子。进了屋一看，就见父亲躺在床上，虚弱的脸上都是汗水，而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满身污秽的孩子在不停的哭，“快，用泉水把她洗干净，洗干净就好了……”

我连忙接过孩子，把她放在盆子里，用温水擦洗干净，那污垢遇见泉水似乎就凭空消失了，孩子也在污垢全部清洗之后静静睡去。我再拿了一块干净的兽皮，将孩子包裹起来，以免她着凉。

我抱着孩子，坐在父亲的床头，等父亲为我解释这混乱又奇怪的一切。父亲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怀里的孩子，虚弱的说：“这是你的妹妹，同你一样，都是从我体内分离而出的一部分，至于为什么要分离出你们姐妹，这是我与尤克特拉希尔女士的一个约定，以后你们会知道的。”

似乎是想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怀里的妹妹蠕动了一下，我低头看着可爱的妹妹，刚才心中的不安、恐惧与委屈慢慢消去。

“那妹妹叫什么？”

“薇儿丹蒂。”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我突然感觉自己“形”、“意”、“命”、“运”四魂中的“命”魂蠢蠢欲动起来，它渐渐炙热，仿佛有什么正在觉醒。一个亮光从我的命魂里四射而出，然后光芒渐渐越来越强，我的身体都似乎跟着一起发起光来，而后光芒开始内敛，最后在我的命魂中凝聚出一个符文来，符文的形状像是一个盖子——在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个符文的形状是一个盖骰子的骰盅——当这个符文凝结稳定后，一股伟大的神力从我的命魂中激荡而出，贯通我的全身，我看着自己命魂中的那个符文，天然就知晓了它所包含的意义，外在的，它代表“神秘”与“隐藏”，而它内在的本意则是“命运”，我凝结出了代表“命运”的神格。

“我是旧时代的巨人，我是天生司掌时间的诺伦。我把司掌‘过去’的权柄分离出给予你，今天又把司掌‘现在’的权柄分离给予你的妹妹薇儿丹蒂……”

“未来，你会把司掌‘未来’的权柄分离并给予我们最小的妹妹诗寇蒂，我们三姐妹会司掌‘过去’、‘现在’与‘未来’，三位一体，共同司掌‘命运’的神格。”

“看来听到妹妹的名字让你的神格开始觉醒了，而你能这么快明白自己的命运一部分，说明你对自己的神力掌握的很快，我很欣慰。”

“那老头子你自己怎么办呢？你把‘过去’、‘现在’和‘未来’都给了我们，你自己还剩下什么呢？”刚掌握神力的我，隐约能看到父亲命运的丝线，但却无法完全理解读懂。

“不用担心，到时候你会知道的。”父亲的声音满是疲惫，却依然在安慰我。

我让父亲躺下休息，将妹妹放在自己的床上，而后收拾好屋子与院子。

等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时，父亲似乎又恢复了健康，继续他打水浇树的日常。而我也开始了带妹妹的第一天。我用皮绳将包裹着妹妹的兽皮绑在自己身后，方便我带着她一起出去采摘食物。我开始留意林间那些汁水更多的果子，它们榨出果汁可以用来来喂养妹妹，果渣则让我和父亲果腹。除了多了个妹妹，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平淡。

当我带着妹妹采摘食物回家时，父亲正在搭建新的木围栏，看着四只栓在院子里咩咩叫的盘羊，我瞬间就明白了父亲想做什么了。于是我把采摘来的食物放进屋子，拿着石碗与石臼，坐在家门口为妹妹搞果汁。

“我得临时搭一个羊圈出来，这四只盘羊会有羊奶，可以喂给妹妹喝，盘羊也会长出羊毛来，等薇儿丹蒂长大了，我得给她做一台编绳机和一台织布机，这可是未来科技！”

“嗯，我知道。”我随口回复父亲，注意力都在喂食妹妹上。果汁甜里带点酸，妹妹吧唧了一口后，整个表情拧在了一起，拧完了又要接着吧唧，特别可爱。

“薇儿丹蒂要从编制毛线与布的过程里，慢慢掌握编制命运的能力，不过以后家里的衣服就可以是布的了。”

“你刚才说临时羊圈？”

“对的，我要在泉水边上用石头砌一个漂亮的大房子出来，到时候自然要把羊牵过去的。”

“完全用石头砌？又是未来科技？”

“嗯，是的。”

司掌时间的巨人似乎并没有让时间慢下来的神力，时光匆匆，从不停歇。

转眼，新家建好了。

转眼，妹妹长大了。

转眼，第一件布衣服做好了。

转眼，同样的头疼病又开始了。

依然是一个午夜，我与薇儿丹蒂迎来了我们最小的妹妹诗寇蒂。但这一次，父亲并没有奇迹般地康复，父亲主动叫我们到他的床边，虚弱地对我们说道：

“我是旧时代的巨人，我从尤弥尔（Yir）身体里分离而出时，就司掌了‘时间’的神格，但天生便有的神力也让我们与父亲一样，天生便有了混沌的疯狂，我们时而保有清醒，时而又会被头疼或者是脑中的低语逼疯。神力赋予秩序，但疯狂又只会让一切归于混沌，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疯狂的阴影之下。但后来，在那一场惊天的献祭后，旧时代死去，新时代到来，我们从那混沌的手中，为世界窃取了一线生机。

“我有幸又或者说不幸躲过了最后那一场洪水，活着来到新世界。但混沌的疯狂并没有完全放过我，它向影子一样永远尾随着我。在新世界里，我依然要忍受身体腐蚀带来的病痛以及脑中低语带来的疯狂。再经历过无数个让我生不如死的夜晚后，我想到了死亡。但作为时间巨人，死亡不是一件我想要就能得到的恩赐，只因我的神格‘时间’本身就包含了‘不朽’，我无法老去，无法腐朽，更无法被世间万物所杀害，每当我想到我会永恒地被这疯狂所折磨，我便感觉到无穷无尽的绝望与无助，我虔诚地祈求，这世上有什么伟大的存在可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