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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眨着眼睛笑了,目中闪动着顽皮、幽默的光芒却又充满了机智。
他眨着眼睛笑道:“宋甜儿姑娘,看在老天的份上,你莫要如此调皮好么,我正躺得舒服悏意呢!”
宋甜儿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坐了下来,打开蒸笼的盖子。蟹肥肚尖,热气腾腾的大闸蟹在她灵活的手里,已被拆得肉还肉,壳还壳了,十分干净利落而完整。她说:“咪拆紧蟹肉比你食啷。”
南国姑娘甜美的言语,听来当真别有一种风情。楚留香放下手中把玩的黑漆漆的飞蝗石,接过蟹肉,沾着辣醋吃,吃得津津有味。这时值公蟹肥美,肉嫩饱满,蟹羔四溢,齿颊留香,加之宋甜儿厨艺得法,令肥蟹的滋味更上一层楼,名楼大厨也要比下去了。
宋甜儿拈起那颗飞蝗石,眼角里忽然流下眼泪,险些儿就要呜啦呜啦地哭出来,却在楚留香的面前强忍着泪水。
楚留香把那盘大闸蟹推过一边,把宋甜儿揽在怀里安慰说:“宋叔叔不辞而别,把妳托付给我,就是怕事情会连累到妳。”
“就怪爹爹做嘅包子太过好食,远近驰名,嗰日被仇家认到,先至会搞到避仇走遁噶地步。”宋甜儿说。
楚留香苦笑的说:“这也不能怪宋叔叔,你俩本就靠卖包子糊口,以此相依为命呀。”
宋甜儿自小就在酒楼后厨里长大,在耳目薰陶下,加之从父亲手上直接继承了两个绝活,一个厨艺,另一个就是打暗器的手法。
这两个绝活都有个共通点,就是有一双非常灵活自如的手指。
所以,宋甜儿不止能甩出飞蝗石,手上的厨具也能轻而易举地当成暗器的甩飞出去。
“少爷你可唔可去把爹爹搵翻嚟吗?”宋甜儿在推楚留香的手臂,是在撒娇,也是在诉求。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不是不想去,只是宋叔叔走得太突然,而且还故意隐去痕迹,连胡铁花这样的追踪高手也找不着下落。试问,他又能如何呢?
他想到宋叔叔身上有内伤隐患,又装哑装跛脚多年,除了这双出得厨房,入得暗器殿堂的手法外,身法肯定没有昔年时那样轻巧灵活,此去恐怕是以命抵债了。不其然地替宋甜儿黯然神伤起来。
他忽想起当年与胡铁花、姫冰雁南下游玩时,在路边摊看到小小的宋甜儿卖大包的情况,旁边正埋头苦干做馅子的宋叔叔。
那时宋叔叔一抬头,与自己四目交接,他先是全身一震,然后差点就要把摊子弃了,拉着宋甜儿就要跑路。
只能怪自己这一双清澈而睿智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万物的根本,以致宋叔叔误会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在楚留香的面前,又有几个人能跑得掉?
何况宋叔叔又拉着宋甜儿呢。
结果胡铁花边帮忙看守档摊边帮忙吃着又香又热的包子,直等到误会消除了之后,一伙人才哈哈大笑,就像没事儿发生过一样。
就这样,自己认识了一个避债的江湖前辈,和日后成为红颜知己、又如亲妹妹的宋甜儿。
这件事已经是前两年的事,现在想起来就像昨天才发生似的。
楚留香有些伤感,即使他轻功再高,武力再强,有些事情,还是有心无力,无法解决。
…
…
胡铁花回来的时候,没有带来宋叔叔的消息,却意外地带来了另一个令人惋惜的消息。
他们依然在阳澄湖里的小船上。
胡铁花正囫囵吞枣地吃着大闸蟹,当然是自己拆着肉吃。所以,很多时也把蟹壳碎吃进肚子里,没有吃进肚子里的蟹壳碎会真接从嘴巴里吐出来。他的吃相有点难看,但他不在乎。
绍兴酒也从他的胡渣子间滑落而下,他随手用衣袖擦了一下嘴巴,然后又大口大口地喝酒,酒又从嘴里漏了出来,又经胡渣子间滑落,又随手用衣袖去拭擦。这吃相真的有点他妈的难看死了,但他依然不在乎。
他永远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自己当时的感受。
“哼。”胡铁花说:“你真是个瘟神。”
“你咋说话?”楚留香说。
“不是么?”胡铁花说:“你跟人家好了没多少天,人家就香消玉殒了,你不是偷香窃玉的瘟神是什么?”
据胡铁花在市集里听到的消息,名满江南的歌妓叶苏苏于前些时段发现悬梁自尽了,之于为何自尽,坊间有很多猜测和胡诌,没一个准。有的说为情自杀,有的说被迫自杀,有的说被债主迫死了,也有说是被老鸨害死的。总之众说纷纭。
“她不可能自杀。”楚留香断言说。
“ 何以见得?”胡铁花说。
“她惜命如珍,还为自己铺垫了后路,为自己为姐妹留下了不少财富。”楚留香说。
“这就对了。”胡铁花拍案的说:“就是有人见财起了不义的心思。”
“这个人知她根本……”楚留香在沉思。
“是她的姐妹合伙把人干了?”胡铁花随口说。
“不可能,她们没这个胆量。”楚留香说。
“那就是那帮常常围着叶姑娘打转的衣冠禽兽?”胡铁花说。
楚留香没有说话,在摸鼻子沉思。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宋甜儿说:“我们虽然找不到宋叔叔,但可以反过来找宋叔叔的仇家!”
…
…
夕阳西下,皖南城外,两匹快马如风似电,疾驰而至,直冲到城墻之下。
两条人影摸着城墻游走以上,仿如壁虎游墙,身法极其轻灵。其中一人更是身法了得,一瞬间就到了城墻上面。
不用说,这人必定就是楚留香。另一个人肯定就是胡铁花。
果不其然,正是他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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