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顾雪是在一场大雪过后出现在村长家门前的。村长早上起床打扫院落的时候，听到一声声婴儿的啼哭声，可把村长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山上的什么妖魔鬼怪下山索命来了。可是那婴儿的哭声如此刺耳，于是他壮着胆子寻声找去。

只见村长家院子口放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正躺着一个大哭的婴儿，手指还放在嘴里吮吸着。身上穿着厚厚的白棉袄，篮子里也铺满了保暖的衣物。不过就算再多，在这样的天气下，婴儿的脸依然被冻得通红。

村长这才放下心，只要不是什么妖怪就行。他仔细打量着这个婴儿，看上去也就一岁多，怎么会有大人这么不小心把自己家的小孩落在这里？村长想不明白，只好抱着婴儿进了屋子，生好一盆火后便给婴儿弄了点热水暖暖身子。

村长的媳妇儿被婴儿的啼哭吸引过来，坐在火炉旁打量起来，问村长这是谁家的孩子，村长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也敢往家里带啊，也不怕被别人讹了。”她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伸手挑逗着脸色逐渐红晕起来的婴儿，婴儿也因为进了屋温暖了许多而呵呵地笑了起来。

村长没有搭话，出门把院子打扫干净后就进了厨房准备早饭。

“老顾，你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呢？”她问。

“这我哪知道，总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在雪地里待着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道：“什么？在雪地？”村长把发现婴儿的过程粗略地给她讲了一遍后，她便开始生气地骂婴儿的亲生父母，说他们禽兽不如。他们也不知道这个月婴儿究竟在自己家门前待了多久，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至少她来之前雪已经停了。至于雪是什么时候停的，他们不知道。

此后的日子里，村长每天都在向人们打听她亲生父母的事，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来的。附近的两个村子里也没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总不可能是外地人专门来这个山沟沟里扔孩子吧。可是除了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慢慢的，村长也就放弃了寻找她亲生父母的事，转而收养了她，取名顾雪。

而顾雪的到来，也让小两口早已麻木的心再次跳动起来。村长本来有个儿子的，那个儿子很可爱，总是能逗得他们笑个不停。不管村长回来多晚，他儿子总会和妈妈在门口等他回家。他的降临让这个家多了很多欢声笑语，村长也觉得那一段时间是他最幸福的时候。可是美好的事情总是短暂的，儿子在三岁的时候生病不幸离世。而自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打算再生一个孩子。他们内心的愧疚感日复一日的深重，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没能给他一个好的家庭。昔日被幸福包裹的家就这么慢慢冷淡下来，只要他们两个人坐在屋里，就会止不住地回想起那段回不去的日子，而村长的媳妇儿就会偷偷地流着泪。因为她发现，自己儿子的模样越来越模糊了。

虽说顾雪与他们俩没有一丝血缘关系，甚至连顾雪是谁的孩子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对顾雪却好到极致。只要一有时间，村长他们两个就会带着顾雪在小小的山沟沟里找各种好玩的，会为顾雪采春天里的第一朵花，会为顾雪捉到冬天第一片雪花。村长也会从镇上给她好吃的，给她讲发生在镇上好玩的事。顾雪似懂非懂地听着，也会配合他哈哈大笑起来。每每这个时候，村长都会笑着捏捏她圆润的脸蛋说，小家伙，你懂什么呀也跟着笑。

最开始他们却不能这么轻松地面对顾雪，心里的畏罪感让他们与顾雪之间存在着隔阂。儿子夭折，那些还没来得及给他的爱，现在全都给了顾雪。让远在天上的儿子作何感想？不过慢慢的，也许是因为逐渐忘了儿子的模样，又或许是心里真正地接受了顾雪，他们之间的隔阂也逐渐消失了。

村长不会像村里其他人那样，如果家里有女孩，就让她早点学会做饭，缝纫，种地。然后等到了年纪，再找个年纪相仿的男生草草结婚，继承她们妈妈所经历的一切。村长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她讲最多的东西，有些东西他不懂，他就到处问。自从顾雪上学以后，只要有机会去县里，他就会给她带很多的书。他告诉顾雪，人生不只是这里的大山，还有山那边的海。

可是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他们只会觉得顾雪是个野种，指不定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被自己亲生父母抛弃的。于是，她就像徐良之一样，成了被孤立的对象。只不过那时候同龄的孩子更喜欢欺负徐良之，她也算是躲过一劫。

但是等上了学就不一样了，邻村的孩子和本村的孩子共用同一所学校，而顾雪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其他孩子知道了。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是七八岁的孩子可不这样，他们只会随大流，哪里人多往哪去，对待一件事的态度也习惯性地跟着其他人走。于是，班里的女生负责欺负顾雪，男生负责欺负徐良之。

最过分的一次就是坐在顾雪后面的女生在下课的时候，拔了顾雪的头发，疼得顾雪当场就哭了起来。老师闻声赶来，问顾雪怎么回事儿，顾雪说了之后，那个女生不仅不知错，反倒理直气壮地说，开玩笑而已，是顾雪玩不起。老师简单教育了她一顿后就没有再说什么，可是那个女生却怀恨在心，放学的时候往顾雪身上泼水。村长得知后差点没把整个村子闹翻天，最后还是在众人的拉开下才算了事。

从那天起，她就习惯了一个人放学。她最喜欢的就是村里的那一条河。河水很清，翻开一块石头十有八九能抓到螃蟹。特别是夏天的时候脱了鞋把脚伸进河里，凉意由下而上地席卷全身，无论一天多么烦躁，那一刻也都烟消云散。最开始村长还不知道为什么顾雪每天放学回家怎么这么晚，直到那天顾雪笑着从书包里掏出二十多只螃蟹，他才知道顾雪每天放学都会去河边坐一会儿。村长并没有反对，只是告诫她不要轻易下水。

顾雪发现有个男生也特别喜欢坐在河边，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忧郁的男生，整天闷闷不乐的。坐在远处仔细打量才发现是同班同学，好像是叫徐良之。令她感觉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个班的，为什么自己没有和他有过任何交流。说得准确点是，感觉徐良之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班里有顾雪这个人。她本来打算靠近和他聊一会儿，可是他似乎并不喜欢这样，要不然也就不会总是一个人坐在河边，什么也不干，傻傻地看着永远停不下来的河水。

他好像没有朋友诶，顾雪心想，不对，自己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