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迫退学(1 / 1)

姐姐卢韶离开前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书和在广州买的一块金怀表都留给了卢令，再三再四地嘱咐他要好好念书，不要惹父母生气，才离开了。

姐姐离开后，卢令白天去上学，晚上便在家就着油灯读姐姐留下的书。他越读越觉得慷慨激昂，有时有一些想法和疑问就写信给姐姐和照平哥。他们已经成婚了，“四一二”后搬到了上海，姐姐在家信里提到姐夫升官了，在上海买了套小洋楼，等闲下来邀请一家子去上海玩。卢令想着毕业后就去上海投奔他们，让姐夫介绍他也去参加“革命”，不仅能救国救民还能升官发财。

1927年5月21日“马日事变”爆发当晚，原来被革命党人和老百姓们一起赶走的长沙警备司令又带着他的人马从乡下窜回来了。老百姓们听说此事，无不唉声叹气，早早把户门锁了，祈祷着这位司令老爷千万别拍开自家门要求借宿，不然自家养来的下蛋鸡可又保不住了。

很快消息传到了学校里，卢令便组织班上的同学们一起开会。“听说了吗？那位杀人放火的司令老爷要回来了！”卢令还没说开会的意图，大家就纷纷议论开了。“听说了，我外公去给城门士兵送饭的时候听见的，今天晚上就回来，让他们彻夜值班呢！”“你确定？”“当然了！我外公晚上还要去给他们送酒呢！”“这帮杀千刀的！好不容易赶出去了，这倒好，瘟神又回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啊，这次回来再想赶他就难了。”卢令叹了口气说道。“那要不我们在酒里放上毒药，毒死他们？”“那怎么行？出了事我外公头一个就得被枪毙！”卢令赶紧把他俩架开：“杀人就算了，咱们还没那个本事。”“那依你说，咱们就算了不成？”“要是算了，我也不找你嘛出来了。我想着虽然咱们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可是也得让他们知道长沙不欢迎他们！”“对！你小子平时鬼点子最多，快想想办法。”卢令眼珠一转，“有了，咱们埋伏在城门口那堆杂草里，等他们来了就朝他们扔石头，给他们个下马威！然后咱们就赶紧往后山跑，绕路回家，保证谁也抓不到咱们。”“好主意！”“就这么办！”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卢令回家吃了晚饭，给自己做了一个弹弓，和母亲说学校补课就出门了。同学们都汇集到了城门口，大家纷纷开始捡石头，都放在草丛里。住得离城门口近的同学又从家里搬了些草垛柴禾来打掩护。看着月亮升起来了，卢令便赶紧让大伙都跪趴在杂草里只等那个司令来。同学们既紧张又兴奋。“这该死的蚊子，又咬了我一个大包！”卢令赶紧捂住他的嘴，“嘘，都别出声，让他们发现就不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了马蹄声，远远瞧见一路尘土飞扬，大家这时才想起来担心，他们的马这么快，投不中石头可咋办呢。谁知天赐良机，警备司令到了门口却勒住了缰绳，看着城门口的“长沙”两字，得意洋洋地拿马鞭抽了下空气，“哼，老子又回来了！这次有一个算一个，都让你们人头落地！”卢令听见这话，又恨他又厌恶他，也来不及多想拿起弹弓就朝他瞄准。“哎呦！是谁打老子！”原来这石子正中司令的太阳穴。其他人也跟着卢令一起，有扔石头的，扔玉米梗的，扔臭鸡蛋的，也有人拿着弹弓乱射。很快队伍就乱了起来，卢令趁机赶紧朝司令胯下的马屁股又射了一下。那马受了刺激，朝前狂奔起来。警备司令连忙拽缰绳，马也不听他的。后面的士兵看司令跑了，也无暇管是谁捣乱，都去追司令了。这时卢令挥了下手，带着同学们都撤了。

打了场胜仗，卢令此时心里比谁都高兴，他觉得这就是“革命”，这次就是他第一次参与“革命”！他要赶紧写信给姐夫，跟他分享此时的喜悦。

“母亲，为什么他们要绑着刘大伯啊？他们要带他去哪里？”第一次看到有士兵压着他熟悉、敬佩的农会干部、革命党人时，他问母亲。母亲总是摇摇头，叹口气，关上门不让他再看，也不让他出去。后来他看得多了，也就不问了。他知道自己家门前的这条路是通往浏阳门外的十字岭刑场的，那些被绑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至于原因，很快他也从报上看到了。“匪徒暴民于城门埋伏袭击警备司令，鼓动无辜百姓迫害良善乡绅。”他拿着报纸，摊在椅子上，“匪徒暴民”？是说我们吗？是我们害了那些好人吗？如果我不带着同学们去城门口，是不是那个恶人就没有借口杀人了？良善？那些地主天天逼着王大爷鸡叫就起床做工，为什么报上说他良善呢？

卢令脑子乱乱的，他很自责又不知所措。这时，姐夫的回信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姐夫并没有称赞卢令的行为，反而劝他不要再做这种行为，要用功念书，尊敬长官。 卢令没想到姐夫会站在司令那边，不过再想想最近报纸上的消息，又觉得姐夫说的是对的。自己以后还是埋头念书吧，母亲不也总说让我少惹事吗。

就这样卢令两耳不闻窗外事，转眼到了1932年。这一年，他在上初中，除了同年级的同学外，他还结识了许多高年级的学生。他们经常一起阅读书刊，卢令了解到很多他之前从未接触到的进步思想。他们不满当地政府的倒行逆施，常常闹学潮。

这天，学长学姐们组织了反剥削反压迫的游行，他也去参加了。“卢令，你这个土豪的儿子也来跟着我们一起闹革命？”“是啊，难不成你要打倒你父亲吗？哈哈”同学们的嘲笑让卢令脸上发烧，“走！我们这就去我家！”同学们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就跟着他去了。谁知到了家，一进门，卢令就率先举起了手高喊：“打倒土豪劣绅！”父亲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其他年纪轻不懂事的学生、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和一些积极分子也都一起喊了起来。还是一个学长看卢令的父亲脸色太难看，怕弄出人命来，赶紧拉着大家走了。临出门前，卢令还回头喊了一句：“打倒卢长卿！”父亲听了这话，当时吐了口血。卢令也没看到，转头继续闹革命去了。

警备司令看这帮学生们实在是不像话，便逼着学校把这些参与过学潮的孩子们都开除了。

卢令在家听着父亲的责骂，心中愤愤不平。他不想再寄人篱下了，决定出走去投奔姐姐、姐夫。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像他们一样为国家、为民族做出一番事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