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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我没有——”
伊莱恩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又忽然反应过来眼前失了魂般的修女正在开口说话，惊讶地问：“等等，你……恢复正常了？”
“老实说，还有点头晕，不过我想并没有大碍。”艾尔莎揉了揉脑袋，脸上露出笑容，“其实我一直都很正常，只不过前段时间意识一直不太清醒。”
她说的是实话。
当修尔被那团从天而降的黑色滴状物吞没后，在黎明到来之前他的身体足足被杀死了上百次，而与他建立了灵魂联系的艾尔莎同样在经历着这样生与死的循环。
这让她的心智受到了不可磨灭的损伤，即便及时将两人之间的灵魂联系切断，对黑暗的恐惧仍烙印在了她的灵魂深处，直到现在才勉强克服。
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这个封闭的房间内了。
“那你都听到了......？我刚才说的话？”伊莱恩有些犹豫地问，不知道自己还应不应该维持之前的强硬态度。
“......你指的是，审判仪式？”艾尔莎心不在焉地回应，看上去似乎还在想着其他事情，默默将一只手背在身后，“那是什么？”
这让伊莱恩的自尊心又一次受到了伤害。
“你会死的！”他试着强调，“就在审判仪式上，作为被审判的对象，成为叛教者们验证自己决心的试金石！”
“嗯......”艾尔莎沉吟了一会，似乎终于开始认真思考这件生死攸关的事，“那审判我的人是谁？是你吗？”
“是——”少女如此直接的询问让伊莱恩不由得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最终还是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心虚地回答：
“是、是我。”
艾尔莎“哦”了一声后便再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渐渐沉默下来。
伊莱恩的头埋得更低了。
“那你想杀了我吗？”正当伊莱恩快要忍受不了心中的压抑，想要夺路而逃的时候，艾尔莎又一次问道。
这一次，她无比认真地注视着眼前少年的眼睛。
伊莱恩也在强迫自己与眼前的少女对视，不甘示弱。
他希望从少女的眼睛里看到愤怒、不解，或是恐惧，这代表着他在这场对话中占据了上风，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的只有他自己扭捏的脸。
“为什么？”
伊莱恩不记得自己有过肯定的回答，可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那感觉就像对方看穿了他的内心，原本平静的话语听起来也像是严肃地诘问。
“因、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叛教者。”
“即便我唯一值得被审判的理由只是因为——我是一名圣灵教的修女？”
“......嗯。”
伊莱恩低声说着，默默移开了视线，意识到自己再也没有勇气注视那双如镜面般澄澈的眼睛。
“这样啊。”艾尔莎叹了一口气，似乎正准备接受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那只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
“那么，能告诉我吗，你想要成为叛教者的理由？”
伊莱恩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她，却只看到那张美丽的脸上浮现出的狡黠笑容。
“就当是可怜的修女临死前最后的愿望。”
似乎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不是吗？
伊莱恩默默于心中计算自己来到这里的时间，这一夜还很漫长，比起那位喜欢挖人痛处的“搭档”，他还是更愿意待在这里，与一位愿意与他闲谈的同辈交流。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将自己的过去倾诉，希望借此来重新回忆起对圣灵教徒的仇恨，这会让他重拾在审判仪式上面对眼前修女的勇气。
“那......好吧，如果你想听的话。”
他故作冷漠地挪开眼睛，稍作沉吟后，开始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
......
伊莱恩的童年是在祝火村中度过的。
彼时圣火还未熄灭，帝国的统治也还未显露出崩塌的迹象，祝火村还是那个朝圣者们开始最后一段跋涉前的“根据地”。
朝圣者络绎不绝，带来一路上的见闻，以及来自各地的新奇玩意，祝火村也因此安享着无与伦比的热闹与繁荣。
伊莱恩的父亲是一名来此朝圣定居的子爵，母亲是一名还俗的修女，一家人都是圣火虔诚的信徒，蒙受着比常人更加丰厚的火之赐福，因此在祝火村内享有很高的声望。
那是伊莱恩十九年的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父母健在，衣食无忧，荣誉加身。回忆如黄金般闪耀，每每想起，都能带给他满目疮痍的心莫大的安慰。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久。
随着教宗奥维尔密谋篡位的流言传出，“盗火之战”爆发，圣火的光芒就在一天天黯淡下去。
伊莱恩仍记得那一天，当他好不容易学会了燃火术，成功燃起了那一束属于他的灵魂之火，正兴冲冲地跑回家准备报喜之时，于肃穆的客厅内看到父亲与母亲脸上绝望的神情。
圣火昏黄的火光洒在他们脸上，宛如一幅厚涂的油画，让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于此刻定格，深深印刻在伊莱恩眼中。
那一刻，他从父母口中得知了两人身上的赐福彻底消失的事实，也第一次听到了那身为圣火信徒最不可说出的、充满亵渎的罪恶言语：
“圣火将熄。”
信仰的衰败带来了帝国的动荡，越来越多的教徒失去了所蒙受的火之赐福，叛教者的烽火因此将艾兰德的大地点燃。
朝圣者的身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各地饥肠辘辘的难民——伊莱恩从未见过祝火村的教堂内挤满了前来领取食物的人，而非虔诚祈祷的教徒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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