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安县令(1 / 3)

瑟瑟地冷风带着枯黄的叶，打着旋儿落在了长安县的西街上。

行色匆匆的人们奔走在街面上，那片枯叶不时的会被微风轻轻的浮起。

不过十年的光景，长安县这个自西汉以来至今兴盛了三百余年的富饶县，也与如今这个到了暮年的朝廷一般，垂垂枯朽，走到了谢幕之年。

茶马道上不在能看见那连绵山脊的马帮驮运货物的繁荣景象。

马蹄声散去，也再闻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古老茶香。

那清脆悠扬的驼铃，也有很久没听到了。

原本供脚商马帮互市的西街，也比往年萧索了许多。

客栈的牌匾歪斜着，肉眼可见的年久失修，这年岁，饭都吃不饱，那还有闲工夫修缮屋宇。

街上依稀可以看见些背着行囊拖家带口的白丁推着独轮车往南去。

两个班值衙役拦在南下的路上，阻拦着这些要南迁的百姓。

两名衙役腰挎长刀，看似威风凛凛地，但在这些白丁面前却表现得及其的和善。

他们只是不让走，一边好言相劝，一边解释着布告上的令文。

长安县内户不足万，都是些沾着亲，带着故的乡里，即便是有着吏身，也不好趾高气昂。

班值衙役道，“乡亲们，形势所迫，你们要离开自己的家乡，赵某能理解。”

“可你们若是没有县老爷准迁的文书，你们去到了别的郡县那便是流民，征壮丁，征徭役，首当其冲的就是你们这些流民。”

“这一走就是前途未卜，乡亲们可要思虑清楚了。”

穿着布衣的中年放下了手中的独轮车，他拨开了人群，走到了布告前。

布衣中年看了看告示，又看向赵班值，“赵捕头，县老爷的意思我是看懂了。”

“留下的人，可以免除三年的赋税，但这也不管事啊。”

“就我们县这些沙土地和盐碱地，本来就不好养作物，加上连年的旱灾，年头我小儿子便是活活被饿死的。”

“哪怕是县衙放了粮，赈了灾，也养不活我们这么多人。”

一人诉起了苦，百姓们便都你一言我一言的议论了起来。

“听说西边的羌人要过来，那些外族人可都是些吃人的魔鬼，西边有好几个县都被吃干净了。”

“那真可是寸草不生，整个县城都变成了鬼蜮。”

“走得迟了，我们这一县的百姓都得被羌人屠杀个干净。”

“南边好，物产丰富，鱼虾自由，只要走到了江南，吃大米，喝精酿。”

几个乡民凑到了一起，起哄道，“与其在这里等死做鬼，还不如往南边走走。”

“我们这一代又一代的人，总不能一直呆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吧。”

“大家都知道路上不太平，遇上了强盗那便是命，走到了南方那就可以安定下来。”

“今天别说是县令老爷在这，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们也要走。”

看着几乎要陷入民变的人群，赵班值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来时县令老爷便有了严令，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不能与百姓动兵刃。

正在赵班值眉头紧锁之际，西街上一人一马踏沙而来，见来人是长安县令，百姓纷纷向路的两边散开，给这位县令老爷留出了宽敞地道路来。

我走在了治下的长安县西街上，看着这些就要远行的乡里，心里充满了忐忑。

有一半是愧疚，有一半是不安。

长安县走到今天这样的光景，我可以毫不违心的说，这一切与我无关，也并不是我无能。

这样的世道，战火连年，强盗横行，天灾不断，一个以交通枢纽为经济核心的县城，从繁荣兴盛，衰落到百姓食不果腹的程度，不过十年的时间。

而如今的状况，打从我上任的那天，便已经预料到了。

被百姓们的目光簇拥着，我驾着马，不敢走太快，也不敢走太慢，走快了怕惊着马，冲撞了他们，走慢了又担心他们耐不住性子变得骚动。

总之做官，特别是做一个县的父母官，我长久以来都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的，最怕听到的消息，便是这样的世道，又把那家的谁谁给逼上了绝路。

我叫张怀玉，来自蓝星，是一名985院校的毕业生，有过很多行业的从业经验。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也是第一次当县令，百姓们都喜欢叫我青天大老爷，因为我秉公持正，爱民如子。

我在百姓中的口碑虽好，却也并不顶事，盛世之下这虚名或许还能自慰生平，但逢此动乱，名声并不能让治下的子民吃饱肚子，更不能让他们活命。

担任县令的这十年，我不断的调研，不断的研究国家的政令，从走商那里了解各地方的经济情况，但越是了解，我越是觉得大势不可违。

从西汉开始，有户籍的白丁耕农因为天灾和豪强氏族土地兼并，导致原本安居乐业的百姓成为流民。

三百年，都改朝换代了，还是这个政策，拥有户籍的白丁耕农却越来越少。

中央朝廷的赋税降低，人口兵员严重流失，佃户的负担不断加重，都出现了一户出两伍，一佃养俩兵的局面。

最终佃户破产，形成回环，流民不断增加，佃户稳定损耗，地方豪强又不断地收拢流民，初级地主阶级形成。

中央皇权没办法让流民吃饱，而这些豪强可以，长此以往，中央朝廷无论是从政治还是经济层面，都遭到严重的削弱，国至今日，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全凭一口气还吊着没有亡。

按照历史的规律，我算了算，差不多就要爆发大的战争，阶级矛盾升级，然后洗牌，然后从新开天辟地，又陷入循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