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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雅山脉,划分南北,横亘西东。有诗赞称‘图雅山山,覆雪巨龙’。山脉以北,平原广袤;山脉以南,山地重重。这一点,大家伙要听好、记好、学好。”
“南部联盟,由图特斯大陆南部13座城邦组成。旧历244年,13位领主签署《南部十三领联合协定》,此后他们共同抵御北国的威胁。旧历509年,北国越过图雅山脉发动大规模战争,两年后,南部联盟瓦解,13座城在北国的侵略下或降或败,北国一统大陆,成立了【斯诺弗雷王国】,此后推行统一货币和文字并改用新历……”
“请大家伙保持安静,这也是个很重要的知识点!”
“新历一年,魔鬼海出现在我们的阿提纳小岛周围,它看似风平浪静,可一旦有人驶入,暗无天日的乌云和浓雾便会将其吞没。此后,阿提纳小岛便与世隔绝,而我们——阿提纳人——便被困在了岛上,直到眼睛印记的出现……”
“请包括利昂在内的大家保持安静,不要在课堂上扮洋相、出风头!”
“眼睛印记,是阿提纳的诅咒,也是阿提纳人渺茫的生机。伴生了眼睛印记便意味着他被允许穿越……干尼呐利昂,把你那根破棍子给我扔了!”
新历五十二年,午后,阿提纳小岛。讲台上的雷德曼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对着后排爆了粗口。
排排桌凳组成的简陋教室里,图书馆管理员兼墓地看护员雷德曼先生正在为这一代伴生了眼睛印记的孩子们代课,虽说其他老师已经提前给自己打过预防针,但当雷德曼先生发现自己满怀信心、声情并茂的讲演丝毫打动不了利昂,反而后者拿根木棍对着空气一下又一下地挥舞、发出飒飒风声的行为给自己带来了莫大干扰时,雷德曼先生破防了。
雷德曼怒吼的干鸭嗓顿时引起孩子们一阵哄笑,而利昂握住木棍站定,不知所措。
“怎么了,雷德曼先生?”利昂一脸茫然。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挥舞着那根破棍子,为什么不听我讲课?坐下!”雷德曼声色俱厉地指着后排的桌凳命令道。
“不可以哦,雷德曼先生。”一个孩子举手发言,“利昂不可以离开自己的‘专属位置’呢。”
“那不是破棍子,是利昂的‘木剑’。”另一个孩子讥笑着补充道。
利昂站在原地对雷德曼先生摊了摊手,脚下的地板上,漆黑的墨水画着一个精美的图案。这图案是族长大人亲手画的,据他说,这是查阅古籍得来的秘法,有驱邪破魔的作用,而利昂的“专属位置”就在这图案的正中央。
利昂今年12岁,被族人视为不祥却已有13年。在他还未出生时,阿提纳人曾进行过一次莫名其妙的占卜,占卜结果显示,这个尚在娘胎里安睡的孩子将会彻底使阿提纳走向灭亡。
一次占卜结果最多引起闲言碎语的议论,但好巧不巧的是,利昂出生没多久双亲便病故,再加之利昂后背上的眼睛印记与其他孩子的都不太一样,“不祥之子”这个称呼便越来越有坐实的趋势了。
孩子的行为会受到大人影响,和利昂年岁相仿的同代人,因为长辈对利昂的避讳,自发形成了一个排挤利昂的小团体。利昂受到排挤,大不了就不来上这些让人头疼的课了,但架不住族长先生一再坚持。
族长大人凡事亲力亲为,劝完族人劝利昂,最后竟编出一个“秘法能够驱邪”的蹩脚谎言,在地上随便画了一个图案成功骗过了族人,利昂这才有了和其他孩子一同上课的资格。
族长大人可谓用心良苦,他对利昂说,只要上课时间他不走出这个图案,呆在这里干什么都可以。他原意是让利昂受受文化的熏陶,再不济也能通过长时间的相处和其他孩子缓和一下关系,但利昂却把族长的话贯彻到底,在只需要动脑子的课堂上,他大肆开展体能锻炼——俯卧、深蹲、挥剑练习都是他每日课程中的常项。
而在和其他孩子搞好关系这一点上,利昂就做得更出色了——一次“秘术”课程后,利昂手持一根木棍,一对多揍了十个挑衅的孩子,此后再也没人敢当面叫他“扫把星”了。
对于利昂的这些行为,其他老师已经习以为常,但显然第一天代课的雷德曼先生的抗干扰能力有待提高。
“你给我出来。”雷德曼先生命令道。
利昂纹丝不动。
“出来!”
利昂硬着头皮,其他孩子纷纷侧目。
雷德曼气炸了,他怒气冲冲地走到利昂跟前,刚想伸手把利昂从那个漆黑的“秘法”中拉出来,利昂就像举剑似的举起了手中的木棍,像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一般。
雷德曼先生瞪大眼睛:“你还敢对我举剑?”
利昂敢,他举剑是有点条件反射的因素,且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根木棍而非真的利剑,伤不到人;但真的动手反抗雷德曼先生他是铁定不敢,先不说雷德曼先生是个年过半百、体弱多病的小老头,本就天生大力的利昂,稍微碰他两下说不定就能把雷德曼碰死,到时候族人肯定又会咬定是利昂天生不祥而非雷德曼体弱多病的缘故。
况且,在阿提纳小岛上,雷德曼先生是为数不多的、不避讳自己的人之一,利昂对他是抱有好感的。
于是乎,抱有好感的利昂被耗尽耐心的雷德曼一把夺过木棍,像只小鸡崽子一样被提溜到了座位上。
“在这坐好!”
离开了“秘法”的利昂浑身不适应,只得夹紧双腿,坐得笔直。
回到讲台的雷德曼沉默半晌,而后抬头茫然地看着大伙:
“我讲到哪儿了来着?”
又是一阵哄笑。
雷德曼先生十分沮丧地捂住额头,这堂课上得太失败了,一切都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这次代课机会是他向族长大人低声下气才求来的,他本想通过这次代课机会向别人证明,在闭关的两年内他雷德曼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从前的雷德曼是如今的雷德曼踩在脚下的台阶。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在阿提纳岛上雷德曼与利昂很相似,他也是一个不太合群的人。
年过半百的雷德曼于两年前找到了自己的人生理想——为阿提纳编纂一部详尽的史书,以供后来的人了解阿提纳岛,以及他们这群被魔鬼海困住的岛民。
“阿提纳的人要死绝了!等魔鬼海消失了、外面的人进来了,你要他们看着一片荒地和墓碑发愣吗?得让他们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那时,雷德曼怒气冲冲地对族长大人当众吼出了这段话。
阿提纳的人要死绝,这不是什么遥远的事,近年来岛民的恐慌越发严重,族长都看在眼里却只能干着急,而雷德曼则十分努力地为这种恐慌推波助澜,他认为阿提纳人会死绝,认为其他人都在做梦等死而自己无比清醒,于是他一得空就会宣扬这种观点,以至于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而这对被人视为不祥的利昂来说却是一件好事,毕竟,对于一个认定阿提纳人会死绝的疯子来说,利昂是否会让阿提纳走向灭亡一点也不重要——阿提纳不需要利昂帮助也会灭亡。
这一切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五十年前,阿提纳周围的海域发生了异变,所有出海的船只都在海面上诡异地消失,无一例外。最终阿提纳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证明了一点:岛周围的海域中出现了无形的风暴,无论他们看到的大海是如何平静,只要出海,便会被它吞没得一干二净。
阿提纳便从此与外界隔绝,岛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直到后来眼睛印记的出现,他们用更加惨痛的代价证明了另外一点——只有伴生了眼睛印记的岛民可以穿越这片海,逃离阿提纳。
但,那绝非幸事。
族长大人深知阿提纳的处境,但身为族长,他不得不照顾族人的心情而忽略雷德曼的感受,于是他当众给了自己这位老朋友一个响亮的耳光:
“要死也是你个老王八蛋先死,滚!”
老王八蛋雷德曼挨了巴掌,但并未气馁而从此颓废,反之,族长先生的那一巴掌似乎唤醒了隐藏在雷德曼体内中的活力。他把摔断的眼镜腿用布条缠好,卷铺盖搬到了村子河对岸的图书馆,并在门前挂上一个“闲人勿扰”的牌子,此后两年,除他以外的所有阿提纳人都被他视为了“闲人”,图书馆成了雷德曼为理想斗争的根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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