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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之下,屠刀正悬于头顶。

行刑台的木板上散发着浓浓的腥臭,显出无数犯人用鲜血洗刷留下的痕迹,修纳即便看不到这些暗红色的污渍,也能嗅到这离死一尺的恐怖气息。

求生的欲望从他心底不断涌出,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不可阻拦,先前因为迷幻药物的作用而被压制住的念头,这一刻在脑海中炸开。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他一直都知道,属于他的不幸不是突然降临,而是自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伴随他至今。

他是个被厄运诅咒的人,像是一只出生在热锅里的蚂蚁,好不容易挺过煎熬,又要面临悬崖万丈。

可就算是拥有这样人生的他,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也会退缩、畏惧、不甘,也会去想如果侥幸活下来的话,将来要去做什么。

就算是这样的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朋友。

他觉得,这世上还是好人居多。

雷恩……

对别人来说是高高在上的魔法师,对他来说是很亲近的人,会和他坐一起吃早饭,会关心他的生活,会和他谈起自己晚上的梦。

一个朋友确实有点少。修纳想着想着,又不觉得这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了。

出现这样的想法后,修纳的大脑反驳了修纳的思维,并把一句话贴在他脑门上方:

“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是为了让你在想和我说话的时候,不用像我现在这样用「喂」来称呼你,懂吗?”

修纳一怔,这时候想起那个少女令他喜悦,但那颗存在了二十三年之久自卑心又立刻压抑住这份喜悦。

“你叫克丽丝对吗?我不知道你是我幻想出来的救赎,还是真实存在的人物,我不敢……不敢奢求你能帮我。”

修纳自言自语着,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眼泪忍不住溢出,浸湿了脸上的黑布,顺着眼角流出。

“我只是想活着,一旦死了,就会像我妈妈那样,不再有人记住她的模样,不再有人诉说她的名讳,不再有人怀念她的温柔……所以不管将来还要经历多少痛苦,我现在只想活下去,作为最后记住妈妈的人,也将去寻找以后会记住我的人。”

“我祈祷,有人能来救救我。我祈祷神明能够出现,让我坚定信仰。我祈祷有人能站到我身边,对我说「弱者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修纳跪在行刑台上痛哭着,人们以为他在悔过。

刽子手高举屠刀,锋利的刀刃会让一切终结。

寒风吹过后颈,这一次不再是幻觉。

“啊!!!”

噔——

屠刀斩过,刀锋嵌进了木质地板中。

人死不过头点地,围观的群众只是想看看断头后,从伤口喷出血柱的奇异景象罢了,谁罪恶、谁无辜根本无人在乎。

“修纳!”

“看来要让看客们失落而归了。”

“因为我会向大家证明,弱者也有活下去的资格。”

深陷绝望的修纳猛然抬起头,他发现自己还没有死,脑袋还好好的连在脖子上,没有无根的西瓜那样滚开老远。

此刻他看不到,但能听见人群开始发出乱糟糟的议论,能听见刽子手从高台坠落,能听见空灵的救赎之声。

他从绝望中露出欣喜的笑,他激动地念叨着那个名字:“克丽丝!你来救我了!”

在修纳行刑台后方,有一座孤高的塔楼。

塔楼顶层的房间里坐着几名身着华贵的富态男子,一位扎着小辫,一位额头已秃,还有一位昨天在监狱里现身,正是审问修纳的那位伯爵。

他们围在圆桌前,一边享用刚被仆人盛上的热餐,鹿腿、乳猪、全羊,五光十色、一应俱全。

钢叉小刀将油脂切割分离,散发的香气溢往天空。

几位权贵一边享受盛宴,一边撇着脑袋,从窗口看向刑场上的将死之人。

“哈哈哈,埃弗拉伯爵,你的计划真是太妙啦。这样一来,美酒仍在杯子里,羊肉还在桌子上,大家都不用焦头烂额了。”前顶秃的胖男子抓起羊腿、捧着酒杯,开心得快要舞蹈起来了。

“四条腿的羊吃多了,也难免会觉得腻,查韦斯大人若有兴趣,改日我让我的厨师做一份「佳肴」,我们几人一同享用如何?”扎小辫的也端起酒杯,浅尝后笑道。

“两位不如先中止当前话题,着眼当下,等到那个牧师死去,再去讨论,如何?”埃弗拉伯爵微微一笑,双手捧杯敬二人。

“什么!他还没死?”

“查韦斯大人,有人劫法场!”小辫贵族惊叫道。

镇长查韦斯转头,刚好看到刽子手从高台跌下,在五米的高空中坠落不知死活。他当即站起身,心急说道:

“埃弗拉伯爵,事关重大,可千万不能让他活着。”

埃弗拉伯爵的笑容依旧如故,淡淡说道:“我们是同伴,彼此连接着共同的利害。您不用担心,猫已经去抓老鼠了,他逃不掉的。”

天要下雨,雷光相助。人要算计,百密一疏。

台下的蓝袍法师雷恩正望着台上的倒霉蛋,内心犹豫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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