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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有德还记得20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还未成年的凌有德正在稻田里插麦，烈日把他的皮肤都晒起了水泡，浸泡在水里的双足则传来一阵刺痛，一个蚂蝗正贪婪的吮吸着他的鲜血。凌有德站了起来，腰部的酸痛传遍全身。“累死我了…”看着远处的田地，凌有德叹了口气，“娘嘞，今天插的完吗？”
“老爷来了！”一个村民大喊着，他脚上的鞋子不翼而飞，在田里的农民们都直起了腰杆，愣愣的看着那个狂奔的村民，随即变成一场大混乱，凌有德也慌了，他不顾腿上的水蛭，踉踉跄跄的跑回自己的家，对着喂奶的母亲大喊道，“娘！快通知爹！老爷们又下乡了！”“坏事嘞！”母亲把妹妹塞给了凌有德，赶忙去田里喊自己的丈夫，凌有德把妹妹抱进了卧室，拉上了帘子。但外面却传来母亲的尖叫和马蹄声，凌有德赶忙跑出，眼前的一幕让他腿软——一个骑着天马的老爷，身边跟着其他军爷，他的父亲被抓住，母亲跪在地上哭泣。
“咱家的地是分私地和公地（井田制），你们这些刁民，公地马马虎虎，私地勤勤恳恳是吧。”骑兵的腔调让凌有德有些难以接受，当然这是所谓的“贵族腔”，“老爷的意思是以儆效尤，那么听好了，踩！”
“不要！大人开恩啊大人！”凌有德的父亲挣脱了束缚，他跪在骑兵面前苦苦恳求，母亲则试图去阻止那些人，但是被法术轻易的推开，那些军爷狂笑着，用法术火球肆意破坏着这片土地，烈焰蒸干了水，把一切变成了焦土。父亲看到此景两眼一闭，直直的晕倒在地上，母亲则抱着父亲痛哭。凌有德心如刀绞，但是看着那个骑兵得意的眼神，一股怒火在心中燃烧，他抄起镰刀大喊着向骑兵冲去。“有意思。”骑兵轻轻一推，巨大的气流就把凌有德吹到几米外，“凡人就是那么没用。”凌有德感觉浑身酸痛，眼冒金星，好像手臂还骨折了，但怒火更甚，他怒吼着，再次试图想骑兵发起冲击。
突然间，一切都像静止了，骑兵惊恐的看着四周，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着这片村庄，就连不会法术的凌有德也感觉到了。远处走来一队人马，高洁的天马昂首阔步，上面的老爷身披玄甲，而最中间的，是一个身披金甲的人。金甲男子做了个手势，那些玄甲老爷很快策马狂奔，把那些侵犯村庄的人都抓了起来，扔在了稻田里。骑兵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那个金甲男子稳稳地向他走来，眨眼间，骑兵就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
金甲男子没有理会那个骑兵，他径直的向凌有德的父母走来。“不要紧，就是惊吓过度。”男子的声音很好听，没有那种奇怪的贵族腔调，他把法力注入到病人身上，很快就苏醒了。“你的地毁了，我会让人补偿给你们的。”金甲男子说道，给了凌有德父母一些银子，“这是我个人的歉意。”
阳光照在金甲上，金色的光晕给男子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像一双温暖的大手抚慰着人们的心灵。一股崇拜感油然而生，这比庙里的神佛更值得尊敬，那些土泥塑什么用都没有，而这个金甲老爷能救他们于水火。
20年前，那个叫凌千愁的金甲男人救了凌有德全家，20年后，一个金甲将领带着凌家的部队前来剿灭凌有德和他的手下。
当从望远镜里看见那个金甲男人的时候，凌有德的心就陷入了纠结。最正确的选择是集中火力把金甲男子给斩杀，但是他做得到吗？这毕竟是恩主在世上仅存的子嗣。虽然也可能是敌人的诱敌之策，但是他不敢赌。防线外围的枪炮声也变得稀稀拉拉，这些辅助军战士大都受过凌千愁的恩惠，面对眼前的凌家人，他们犹豫了。
“总兵先生，为什么不反击？”帝国的军官疑惑的问道。凌有德痛苦的低下头，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迈过了那道坎，但实际上他只是在回避那个问题，但这个问题此刻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帝国的军官在一旁急躁的踱步，他很想把话筒抢过来下达命令，但是柯步远的命令使得他不敢跨越雷池。凌有德看得出军官的焦躁：“营长，如果有一日你恩人的儿子带着恩人的军队来绞杀你，你能不犹豫吗？”“不会。”军官顿了顿，“我们效忠的是帝国这个概念，而不是一个指挥官。”
“概念吗…”凌有德叹了口气，“概念还是太飘渺了…概念是人组成的…”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凌有德咬牙切齿的说道：“各部队按照预案进行火力压制，金甲武士不是凌镇远，可以击毙。”
凌有德知道最后那句话有点多余，但是这多余恰恰是所有人的疑问。“营长，我有一个…命令。”凌有德拿出一张纸，这是他准备已久的一个思路，“如果我失去联系，劳烦您按照这个方案执行。”
就在犹豫的窗口期，天马军团的阵型彻底成型，数千匹天马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宛若流星般划过天际，枪械的火力像是云朵般，被狂风吹散。天马军团像一柄锤子，狠狠的砸破了城墙，剧烈的爆炸轰散了前端的防线。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天马军团拖着金黄的尾迹在空中驰骋着，光矛时不时给废墟下的辅助军送去爆炸和死亡。天马军团后方是凌家的重甲步兵和中央军，他们像潮水般涌入城墙的破损处，顶着枪林弹雨向第二道防线突进。
被屠戮后的辅助军也收起了他们心中的犹豫，在凌有德的指挥下，第二道防线的战士们拿起了枪械，用防空炮火向地面部队倾泻着他们的怒火，有一些重甲贵族兵登上城墙，但被那些辅助军战士以从未有过的怒火给砍死，天马骑兵在高射机枪和武装直升机的压制下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在火力优势下，战线开始稳固。凌有德从指挥室里测算着敌人的进攻数量，和情报估算的差不多，但是诡异的是，那些天马骑兵的数量比他想象的少了些。
那些人呢？
“联络那些驻守医院、发电站、仓库的守军，以及从后方抽调人来包围司令部。”凌有德下达命令，但是无线电被切断了，刺耳的噪音回荡在他们的体内，外面的蓝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猩红。
“又来？”凌有德此刻有点哭笑不得，“我是不是和高塔术士犯冲？”指挥室的战士们面面相觑，他们眼神中有惊恐，但更多的是愤怒，因为这批刽子手在前些天夺走了他们无数战友的姓名。
“全体都有。”凌有德捏了一把汗，他并不确定那位营长能不能执行他的命令，但是他必须得相信。
“上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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