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1 / 1)

陈家栋来到小木屋，手里拿着小鱼给白雪吃，白雪跑了两步来到他身边，正当白雪吃的时候，陈家栋伸手抓住了白雪的脚绳，给她戴上了眼罩。这个眼罩是刘旸专门为白雪做的，是用三块皮子做成的，形状近似白鹤的头型，侧面刚好盖住白雪的眼睛，这样，每次陈家栋带白雪出去的时候，白雪就看不到外面，不会被外面的的东西分神或者惊吓着。

白雪看到陈家栋给她带头套，头向两边左右的摆动着想要躲避，有的时候，白雪表现很好，乖乖的让陈家栋给她带上去，有的时候，她的反应就像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一样，显得特别的抗拒。陈家栋终于把头套给白雪带了上去，牵绳也系好了。陈家栋抱着白雪来到外面，把白雪放进车里，陈家栋已经把车的后排座位收了起来，和车后备箱连在一起，给了白雪足够的空间。

陈家栋开车进了镇子，来到他父亲的店铺外面，这里是他父亲工作了45年的地方，其中15年是在集体的供销社里，30年是在自己的商店里。

这个点儿路上人不多，没有人看到陈家栋把白雪抱进了店铺里。店铺里很是昏暗，只有几缕细小的光从破烂的窗户里照射进来。房间里面很冷，空气里都能感觉到潮湿，给人的感觉像是走进了坟墓里。陈家栋本能地想要去开灯，但是发现电已经被停掉了，他把白雪放到远处一个角落的地上，开始把窗户上贴的报纸撕下来，光线一下子从窗户里投射进来，陈家栋站在灰尘里，看着这里衰败的景象，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陈家栋小的时候，经常会在放学后和星期六，来这里给他的父亲帮忙。有时候，他父亲出去进货，店里只留陈家栋一个人，其实，他父亲完全可以打电话让供货商把货送来的，但是，陈家栋从来也没有问过他父亲，为什么不让人家送货过来，这是他父亲神秘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是每个周四，他父亲都要在店里呆到很晚才回家一样，他父亲总是说，他是在店里是做一些文案工作、对对账什么的，但是，每次回来，陈家栋总能闻到他父亲身上的酒气，而且每次一回来，他父亲就把自己关在偏房的工作间里，做他的帆船模型。那本他父亲做帆船模型的书现在还在工作间的书架上，但是，那些模型却无影无踪了，陈家栋奇怪，那些模型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店里原来有一些木头的架子，放货用的，现在很多已经被拆掉了，中间是个过道，和大门的位置是垂直的，门的右手边靠墙原来是柜台，现在那些柜台已经破旧不堪，有一部分也已经不存在了，墙上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块块的水渍，遗留下来的木头有些已经明显地看出腐烂了，地上和墙上到处可见的小洞提醒着人们当时这些货架被野蛮拆掉的情景，这些架子乱七八糟地扔在那里，好像是一块块的积木，等待着有人把他们重新拼回去。

从这里遗留下来的这一切来看，好像是很久之前，有人把这里的东西非常粗暴地搬出去所造成的，陈家栋猜测，可能是他父亲去世后，供货商来把那些没有卖完的货全部拿走了。

陈家栋呆呆地站在那里，隐隐地感觉到他父亲的存在，陈家栋把家里的房子更多的和他母亲联系在一起，而他的父亲却更多的和这个店铺联系在了一起。

“怦怦怦，”有人在敲门旁边的窗户框，陈家栋奇怪会是谁，过去开门一看是钱坤，他让钱坤进来，心想钱坤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天呐，这里好冷啊，这还能用吗？”钱坤一进来，就用手指着旁边一个旧的电暖器问。

“没有电。”陈家栋说。

“哦。”钱坤把大衣领子往上拉了拉，说，“我经过门口，看到窗户上的报纸都没有了，就想着你可能来过了，趴窗户上一看，看到你在里面。”

“我过来看看，我回来以后还从来没有来过。”

“我也好久没有来过这里了，现在站在这里，感觉好像有些奇怪，”钱坤又说，“你父亲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语气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感情在里面，“现在，这里好像缺了什么东西，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到这里来玩儿，我还记得，那时候这里好像有一种什么味道，很强的味道。”

“ ｗww.uukanshu.com蓖麻油的味道。”陈家栋说着，突然生动地回想起来那些画面，“他都是买大桶的，回来自己往瓶子里面装，他把油桶放在店铺的后面，但是味道挡不住，整个商店里都是。”

有好大一会儿，他们两个人都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里。

“你小的时候也经常来这里，对吧？”过了一会儿，钱坤又说，“我记得那时候，你经常放学后，来这里帮你父亲干活。”

“是的。”

“你和你父亲的关系好吗？”

在钱坤的语气里，有一种明显的好奇，陈家栋猜测，虞山镇的人们可能都想知道答案，他们都想知道他为什么当时不回来参加他父亲的葬礼，他为什么一直都不卖他父亲的店铺和他们家的房子，为什么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而现在却又突然回来了，陈家栋知道，很多事情在人们的心里是没有办法联系起来、没有办法想明白的，因为他自己都不明白。

“不太好，”陈家栋承认道，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告诉钱坤，可能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钱坤刚好在这里和他谈话，“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想在这里帮他干活，在这里的每一分钟我都不开心。”

“是吗？”钱坤的声音里透露出惊讶，“我想，你父亲也可能是想让你将来接替他经营这个商店。”

“没有，他从来都没有说过。”陈家栋回想着过去，他只记得他父亲经常鼓励他要好好上学，好好念书，现在想来，他父亲或许是想让他过和他父亲不一样的人生–----努力学习、走出小镇、走出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