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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尔从来不会在屋子里好好待着，至少在加尔波看来是这样。
他会在早晨醒来时赫然发现她坐在窗台上，在吃饭时却找不到人影，或是在他练习时突然出现在身后，有时又能墙边的椅子上发现她。除了这古怪的行径，还会提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比如让他去河边走一趟，待上一段时间再回来，又让他去距离最近的树林跑一趟再回来，如此这般更换不同的距离和地点，只能说被她遛得够呛。
加尔波望着天空飘过的云朵，走在回家的路上。高空风大，原本是一团浓白的云渐渐变薄，边缘弥散在蓝色天幕中。他猜测盖尔大概在测试某种距离，至于有什么用，自己不好问，既然答应做什么那就做什么罢。
“嘿，加尔——”
远远听到有声呼唤，加尔波循声望去，坡下有个人向他挥手。
小女孩跑过来，另一个稍小的男孩拽着她的裙子跟在后面。
“娜丁？你们两个又跑到哪里玩啦。”加尔波笑着问，“玛丽登修女好些了?”
“好多了，这段时间有彭妮修女在照顾她。”女孩说着，用手扶住了撞在他腰上的小男孩，男孩用手背抹抹鼻子。
近来老修女得了传染病，只好隔离开来治疗。老人病情难见好转，而信徒们平时又清简，一时间生活上难免捉襟见肘，希望他上次送过去的药品和钱还够用。
老修女一直对她照顾有加。除了父亲的教育，他更多的知识是从这位老师的授课中学来的。威敏修道院除了她还有其他三位修女，这些善良的天神信徒总是不遗余力收留附近的孤儿和照顾课堂上的孩子。父亲还在的时候也总是会帮助他们，而现在自己当然也会做一样的事，只是愿诸神原谅他以这种方式帮忙。
加尔波揉揉女孩的头顶，“在这种时候，你们应该要好好听话才是。”
“我有听话的，历史课结束之后，我才出来的。现在嘛，课堂结束之后就是自由活动了嘛。”
娜丁用手指绞着裙子，“当然也会在傍晚准时回去。”
“喏，这个给你。”她把一团用树叶包好的东西递到加尔波手里。小男孩也凑过来，将手里的两颗栗子放上去。
看到姐弟俩衣服和头发上的草屑，他忍不住教训道：“你以后不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玩，特别还带着莱巴格。”
“路我熟悉的。”
“那些偏远的山坡后面可藏着不一定熟悉东西，要是你们遇到麻烦了，修道院的大家又要跑出来找。”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亏我还大老远的过来见你。”娜丁撅起嘴，挠挠被灌木挂散的辫子。
“现在礼物已经给你啦，”她做了个鬼脸，“我也要快些回去了，谁知道今天这么不走运，去你家绕了一圈也没找着人。”
加尔波想今天确实不太走运，自己给盖尔使唤得到处跑。
“那我回去咯，”女孩拉过弟弟。
“替我向修女们问好。”
“知道啦。”娜丁挥手“哦，对了。我在你家那边，嗯，是路过你家的时候，看到一辆很豪华的马车，或许来客人了。”
加尔波有些疑惑，蓦地想起，暗想叫不妙。来人会不会与这几天发生的事有关？东西他已经还回去了，难道……他不再耽搁，匆匆告别姐弟二人往回赶。
娜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咕哝道，跑那么快，又想起自己好像有话忘记说了。
回到住处时，那辆马车停正停在街旁边。由于巷子太窄了，所以车辆只能停在外面。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会多看几眼这由两匹高大棕色骏马拉着气派的马车。车厢外面绘着卷藤纹，车轮和车顶的铜饰闪闪发亮。看到马车，加尔波舒了口气，随即又一惊，盖尔还在屋子里，万一俩人碰上就不好解释了。他没再多想，立刻冲到屋里。
“欢迎回来，加尔。”
一位妇人正坐在简陋的桌子旁，微笑的看着他。
她穿着暗蓝丝绸长裙，黑色天鹅绒上衣用银线秀出忍冬纹，袖子和领口缝着工艺考究的蕾丝。这些白色丝织品衬托着妇人修长的脖颈。富有光泽的深栗色长发盘在头上，下面是一张略显瘦削的脸。高挺的鼻子和颧骨，眼窝深邃，即使是微笑着也透出几分忧郁。
“西奥菲姑姑。”
加尔波向妇人打招呼，快速扫了眼室内，盖尔似乎没在。阁楼上不用说，姑姑肯定已经找过，她知道自己总喜欢呆在上面，看情况两人应该没有碰面。
“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瞧你说的，今天是你的生日。”
生日？加尔波才反应过来，今天确实是自己的生日，难怪娜丁也找理由跑过来了。西奥菲姑姑每年在生日的时候都会过来看望他。只是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忘了这回事，本来他也不在意这种日子。但是这也太不是时候了吧，要是盖尔突然出现……
“我本来应该早上就到，但是因为点事耽搁了。”这位衣着讲究的妇人伸手招呼他，“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坐下。”
加尔波显得有些局促，“这……朋友送了点小礼物，我去洗洗。”掂着手中的树叶包走开。不多会儿，端上来一碗红艳艳的树莓。
“好新鲜的果子。”西奥菲用手指拈起一粒放进嘴里，她指甲的颜色与这熟透的浆果别无二致。
“哦，对了，这次也带了礼物给你。”品尝了果子后，她用白皙的手把放在自己一侧的盒子推过来。
“您不用给我带礼物的。”
“我大老远跑一趟，怎么能不带礼物呢？虽然你父亲不准我送你东西，但是他管不住我的。”
西奥菲呵呵笑着，“打开看看。”
加尔波只好照做，掀开盒子看了，是一些衣物。
“我们虽然难得见面，但我可是很留意你的哟，这些绝对合身。”她吞下一粒浆果，唇缝里沾染了暗红的汁液。
“我还是……”
“你们父子俩都是一个德行，真不知道他都教了你些什么。小礼物有什么收不得的？害得我每年都要听这种被人拒绝的话。”她深叹一口气，“是个人都会伤心的。”
父亲从来就不让西奥菲姑姑送东西，最开始是因为她带来的礼物太贵重，后来她把礼物换成日常物品。但亲还是不肯收，加尔波倒是觉得收与不收都无所谓。但是后面渐渐明白了，并不是不愿意接受他人的东西，而是不愿意接受他人那种没来由的亲密感，夹杂在称为施舍的行为里。
父亲不止一次告诫过他，对周围的一切人和事要多留心。
所以西奥菲姑姑虽每年会定时过来看望他，但加尔波对自己的这个亲戚并没有太多亲近感。他们总是客套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今次也一样，多半是西奥菲在问，加尔波在做例行的回答。
寒暄过后，西奥菲表示自己也该离开了，路途不近，天色不早。加尔波便把这位长辈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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