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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是生命的底色,他散漫、粗粝、爱自由。
中考在毫无指望的平静中度过,十二中高不可攀,考完试后我就放羊了。本想着去一所离家近的初中,学校虽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但我家有个亲戚在那儿,咋说都能照顾照顾。没成想,开学前,五十八中的录取分数线降了三分,而我的分数刚好够,据说五十八中是区重点,是仅次于十二中的学校。
1983年秋天,我被分到了五十八中初一二班,迎来了中学的第一个班主任,一个四十岁还没结婚的老姑娘。
班主任姓郑,短发偏分,个子中等,本来可以用眉清目秀来形容她的面容,可能是经常皱眉的关系,眉毛中间总是隐约呈现一个“川”字,但那个川,绝对不是一马平川的川,更像是蜀道难。
刚上学不久,我就听说了郑老师有一个外号叫郑寡妇,并且,这个外号由来已久。我很纳闷,她还没结婚,怎么被起这样一个外号,可真够缺德带冒烟的,这是一个雪上加霜,堵死人家后路的外号啊!
我妈让我领会了什么是慈爱,我爸让我体会了什么是暴烈,而郑寡妇让我体会了什么是严肃。其实,老师哪有不严肃的,都说严师出高徒嘛,我只是三年里几乎没见过她笑过,即使碰到大家公认很可笑的笑话,她依然面无表情,甚至还冷若冰霜。
初一下学期的一次早上,学习委员关红站在那里读课文,而郑寡妇突然批评有些同学的作风华而不实,而关红恰好读到“打死洋枪队头目华尔”,两种华而(华尔)百年难遇,这样的同音巧合,同学们为此哈哈大笑,而她却说:“有什么好笑的,把心思都给我用到学习上去。”
当时,我还记得关红的脸红的像个红苹果,也不知道她是憋笑憋的,还是害羞害的。后来,关红就有了个外号“华尔”,也不知道是谁开始这么叫的,本来他是个翻书人,没成想书里面的坏蛋成了她的名号,早知道这么冤,还不如叫窦娥呢。
我爹拳脚的强势归来是拜郑寡妇所赐,也不知道她咋那么爱请家长,甚至还去我家家访。我至今还记得在她我家的情景,我鼻涕拉瞎的站在那里,她和我爸妈坐在那儿,滔滔不绝数落我在学校的恶行,我妈一会儿唉声叹气,我爹一会儿咬牙切齿,之后又意味深长的瞄向我。
那是我学生时代唯一的一次老师家访,当时,我战战兢兢的牙根直痒痒,心想:老师啊,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你多说一句我就会青紫一块,你少说一句就是善莫大焉。
还好,虽然她在爸妈的胜意下没有留下吃饭,但临走时嘱咐我爹不要打孩子,应该多讲道理,她最后说:“这孩子是聪明的,缺乏的是引导。”后来,我听说郑老师结婚了,嫁给了一个离过婚的教育工作者,他爱人的名字叫云开。
对于请家长,第一次是我妈去的,第二次才是我爸,之后我爸来的多些,因为他下班顺路。
第一次是因为我作文打了五分,语文老师孙洪文说我胡编乱造,作文写的驴唇不对马嘴,他还把我的作文作为反面教材在班级里展示,他说我把头悬梁和锥刺股的典故胡乱理解并应用,头悬梁就是把头发栓在房梁上读书,锥刺股就是困了的时候,拿把锥子刺自己的骨头,因为我把锥刺股理解成了锥刺骨。
我当时被批的抬不起头来,也不知道到底错在哪里,老师说错那一定是错了,但是我没有正确答案。我妈虽然嫁到哈尔滨再没从事她热爱的教育工作,但在工人阶级的队伍里,她文化水平相对还是高的,回家后她给我做了辅导,并要求我多看些历史典故和文学有关的书。
我听我妈说:小时候不听话我妈揍的我哇哇哭,她为了哄我,就买冰棍堵我的嘴,因为这招好使,不过也让我烙下了吃冰棍吃猛了就头疼的毛病。上学后她再没打过我,这次作文的事,只是告诉我要引以为耻,化为上进的动力。
孙老师似乎放弃了我,在他面前我可有可无,之后无批评亦无嘲讽,而我听妈妈的话没有气馁,尽可能的不失时机的表现自己。有一次语文课,孙洪文搞情境朗读《雷雨》,周冲、四凤、鲁大海等重要人物角色都分配给了他看重的同学。正准备开始表演的时候,我高高举起了手,说道:“老师,还有个小猪官儿呢。”孙洪文眉头皱了皱,看着我说道:“那你就来这个小猪官儿吧。”
小猪官儿的台词很短,只有一句话,他似乎在《雷雨》里可有可无,同我在孙老师的眼里差不多。至此,有的同学私下里叫我小猪官,刚开始我不太介意,咋说那都是《雷雨》里的人物,是大师笔下的经典。
但后来不知道谁那么缺德,随之演绎出了猪头肉和猪八戒等与猪相关的外号,最后还是定格在了猪八戒身上。这下我可怒了,小学时叫我屯迷糊,上初中成了猪八戒,老子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给班里十几个人都起了外号,或因为他们叫我猪八戒,或因为我怀疑他们背后叫我猪八戒。班长王国庆长得小眼睛黑脸膛,我给他起个外号叫黑无常,有个女生长的脸特别白,她就成了白无常,我同桌章梅和我不对付,我就叫她蟑螂,给我起猪八戒的那个许群,我就叫他那个啥,想了老长时间,才赋予他鼓上蚤的外号,因为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他贼眉鼠眼的姿态,像啪叽上的鼓上蚤石迁。
当然,孙老师我没有放过,只不过我不敢给他起太恶心太猥琐的外号,既然他姓孙,就叫孙悟空吧。我也是,好么秧儿的给自己找了个大师兄。
第二次我爸被请到学校,也算同起外号有关。我们班一个女生叫马蒙,是一个混血二毛子,她黑头发黄眼睛,长得棱角分明,大眼睛焦黄焦黄的,不细看都以为没有白眼仁。那时,十四岁的我们还不懂丰满意味着什么,我看他身材鼓鼓囊囊的, c便叫她糖葫芦。
我和我们班绝大多数男生都认为她长得丑,我和张伟国的感觉最强烈,也因为审美一致,我们俩走的很近。有一次我突发灵感,就给马蒙编排了一个故事。
我问张伟国:“你知道马蒙为啥叫马蒙吗?”
他说:“她爸妈给起的呗。”
我说:“不是这样的。是她妈当初从俄罗斯来到中国,一见到东北男人,立马是蒙了,简称马蒙。”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私下里的玩笑传到了马蒙的耳朵里,她一下炸庙了,说是我侮辱她,并且马蒙她妈也不干了,找到学校要讨说法。班主任把马蒙她妈劝了回去,说都是小孩不懂事,开玩笑没轻没重的,一定让这个学生好好道歉检讨。我爸被请到学校,在班主任多年的教学经验里,一般请爸爸的效果非常好。事实上也像她想的那样,当我爹的拳头再次向我袭来,尽管我身手比以前敏捷,还是在生疏的防守下被打了个乌眼儿青。
我顶着乌眼儿青在全班面前做了检讨,同学们看见我的单只熊猫眼直憋笑,可能是乌眼儿青的效果明显,能抚平马蒙心里的创伤,她原谅了我,据说她妈也消气了,她也不会真的跟个小孩一般见识。我看到过马蒙她妈的背影,头发金黄有点胖,一说话一股大碴子味儿,这哪里是俄罗斯的,简直是个地道的东北女人。
这也是在初一下学期发生的事,事后我冥思苦想,马蒙是怎么知道的呢,既然我没说,那一定是张伟国传出去的。我第一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之后,就再也不跟他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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