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路德维希的值班(1 / 2)

路德维希很久没有睡过这么久了，他从下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身上那层毯子肯定是老人替他盖上的，厨房里飘来的香味提示他已经将近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他本该知道自己应该在小酒馆里面应该吃点神恶魔，但是他现在还记得那份香辣饼干。

路德维希在餐桌上好好的享用了他的早餐，一份煎好的蛋再加上一杯茶，配上些许的白面包，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胃口。他在这个房子里面已经住了快七年了，由于受不了自己生存空间和别人共享的窘况，所以他坚持不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对他而言，弗格森太太不仅仅是他的房东，在这朝夕相处的七年间，或许近似亲人。

“路德，今晚还回来吃饭吗？”弗格森太太坐在椅子上品着自己的红茶，据说是从新大陆托人寄过来的高档货，老人没有其他的爱好，就喜欢喝茶，所以在新大陆开拓者的孩子总会寄点当季新品给弗格森太太，路德维希见过那位少将，不过是在报纸上。

“不了，弗格森太太，我今晚在调查局里面值班，所以今明两天就不麻烦您了，”路德维希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梳了梳自己很久没有剪的头发，寻思着是否需要把它绑起来，“祝您心情愉快。”

老人在椅子上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嘟哝，高原人特有的深邃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注视着路德维希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不喜欢佣人，更喜欢自己操持一切，哪怕是现在，她也想找点事情来做。

路德维希将将在换班之前赶到了调查局，他看着浮雕上的康坦妮校长，没来由的羞愧感涌上了心头。不过还好他没有迟到，对于他而言要是在上班的第一天迟到，那可过于失败了。

“你好，托马斯修士。”路德维希把自己的外套挂在了衣帽架上，几步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今天，托马斯修士穿着和上次见面一样的装束，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是有很多相同的装束，毕竟似乎对于一位老修士来说，有很多件一样的衣服才很合理。

“哦，早上好。费希特医生，看样子心情很不错啊。”托马斯修士看样子刚刚完成了早祷，把自己的圣徽重新带到了脖子上，“愿寂静之主赐予你平静。”

“啊？”路德维希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位慈善的老者竟然信仰的是罕见的死亡与寂静之主，就算是通过名字，也能想象到他给人的观感是多么吓人。

老者似乎看见了路德维希的震惊，笑了笑，“千万不要被我们的父和救主的名讳所惊恐。实际上，他的仁慈和伟大如同太阳一样观照着所有人。”

确实，所有人都逃脱不了死亡和遗忘，每个存在者知道自己会死，只不过是故意忽视这种可能性，那位名号为死亡的伟大存在只是把这种可能性揭示出来，把人带到了对可能的直观上。

死亡和遗忘的具象直接揭示了人对本质存在的一种认识和焦虑，作为八位正神之一，这位存在或许不是那么惹人喜欢，但真是一位仁慈和伟大的存在，毕竟遗忘和死亡在时间的尺度上的确是赐福。

“我无意冒犯您的信仰，只是很好奇而已。”路德维希摇了摇头，他注意到了托马斯修士黑色长袍上的圣徽，上面没有其他设计，黑色的外圈和白色的底色组成了一道圆环，“毕竟萨丁王国的正信似乎是知识之神，您的信仰似乎有些过于...不同寻常。”

“所以我选择来到了联邦嘛，”托马斯修士笑着摇了摇头，“不过不是因为信仰的原因，而是纯粹因为自己以前的一些故事而已。”

路德维希看出了修士自己的苦恼，于是没有追问下去，“托马斯先生感谢您的解答，现在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为我介绍一下工作的主要内容？”

“当然可以，”老修士从桌底拿出了厚厚一本手册，书本的侧边都已经泛黄了，一层灰落在了灰色的封面上，隐约可以看到《第九版灵性诊断治疗方案2.0》，路德维希看着这厚厚一本突然有些绝望，“这些都不要看。”

“啊？”

“事实上，告诉你有这个东西只是为了让你有心理预期而已，整本治疗手册存在的意义是为你排除责任。实际上的治疗分为两个部分，第一是物质方面的伤害，这个意义上的伤害由另外一个治疗组负责，第二是灵性方面的伤害，这个意义上的伤害由本治疗组负责。比如我们今天要接触的病人，就是昨天在外勤活动中受到污染的同事，您要是有空，我们现在就去见他。”

路德维希当然不可能表示反对，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情形不能出现在这个时候。

所以他跟着托马斯修士从办公室的门绕了出去，穿过了门廊走到了病房门前，病房里面大概有八个床位，其余几个床位都是空的，只有靠窗户那边的床位上躺着一个人，尤皮特组长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路德维希的灵视里面，能看到稳定的灵性随着他的手修复着躺在床上的身体，表现在物质界当中就是各种各样的液体在水为媒介的中和下稳定的发挥着作用。在混合液体的帮助下，原本可怖的伤口慢慢地收拢，就算暴露在外的创面上也覆盖起了黄色的薄膜。

“你们来了？”尤皮特先生站了起来，把手套甩在了一旁的废物箱里面，“记得医疗废物要放进特制的箱子里，杜绝二次污染。”

“组长，这位同事是什么情况？”托马斯先生看着躺在床上的病人，拧起了眉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想应该是魔鬼信徒的污染吧。”

尤皮特先生看了看托马斯修士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没错，保安司的人在城里捣毁了一处魔鬼崇拜者的巢穴，这位同事就是在行动中侥幸生还的。”

路德维希打量着他的伤口，腿上的两处贯通伤被不同颜色的血肉填补，手上和胸前的刀伤被尤皮特先生利用某种特殊的术式粘合在了一起。剩下的只有手上的灼伤，虽然创面上已经抹上了一种黄色的药剂，但是依稀可见焦黑的外皮上泛着诡异的红光，不时还有一阵阵低语传入耳朵，散发着明显的硫磺味。

“前期的肉体上的治疗我们已经初步完成了，”尤皮特先生拿起了一杯茶，耳后的鳃微微张开，汗珠慢慢地从皮肤上沁出来，“可惜其他4位同事没有办法挺到这里，他们还在转诊的路上就已经不行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了。这部分灵性的污染你们先商讨下，拿出个治疗方案。”

尤皮特先生已经走到了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到路德维希的面前：“这是局里给你配发的附能道具，能暂时的增强你的灵视，不过你每使用十个标准分钟，就会随机丢失一种感觉3个标准分钟，期间如果你使用了某些术式或者能力，丢失的时间会相应的加强。你想使用的话要先灌注一些灵性启动。”

路德维希接过了眼镜盒，盒子表面湿漉漉的，里面摆着单片眼镜。他试着戴上去，觉得很不习惯，竟然有人给眼镜加了度数。

“签收单我待会放在你的桌子上，记得签收，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们二位了，”尤皮特组长速度很快，转眼就消失在了路德维希的视野里面。路德维希深知在过度使用灵性之后的劳累感，这种感觉会占据思维的全部。

“托马斯修士，你现在有什么头绪吗?”路德维希觉得老修士应该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贤者之敌，地灵米菲斯特吗？”托马斯修士面容凝重起来，“硫磺的气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路德维希读过关于他的传说，但是没有想过这位竟然是真的存在，即便真的存在也不稀奇。相传，地灵米菲斯特产生自人性中最阴暗的地方，他象征着混沌，诱惑和无序。他曾经和八位神灵中的一位打赌，是否能诱惑一位贤者堕落，那位贤者就是帕拉索修斯。这位伟大的炼金术师说出了他想在此停留，放弃了他选择的无尽变化和升华的道路，结果这位贤者失去了他的灵魂。米菲斯特的形象大多是一位穿着长袍，手拿书本的男人，如果你直视他的双眼，能看见他眼中不断跳动的火焰和深入人心的堕落。

“我曾经在王国教会的正信科工作过，对付他们我还是有些心得，”托马斯修士掏出了随身的圣典，与其说是书，倒不如说是一块砖头，黑色的皮封上上散布着出不同的裂缝，“诅咒，污染，诱惑，他们只会这个。如果要解决他的问题，我们需要找到根源，换句话说，就是这污染的源头。”

路德维希思考了一下，他能做到：“那我似乎有个办法，不过可能会有点激进，但是我们有必要这么做吗？或许可以保守一些？”

托马斯修士笑了笑，却带着一丝悲怆：“灵性的污染是拖不起的，因为每当你慢一点，他受到的污染就会多一点，就像濡湿的稻草，不断加水，总会压断你的臂膀。”

路德维希点了点头，装作明白了比喻的内涵：“待会，我会让他试图表现出他现在问题的根源，到时候，就要交给您了”

“好的，”托马斯修士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口袋中不断的往外面掏东西，“我没有你那种能力。所以需要我出手的时候麻烦您提醒一下。”

“悉听尊便，阁下，”路德维希激活了他的眼镜，在他的视野里面，在完整的灵性之中出现了莫名的颜色，那格格不入的褐色和躺在床上的人及其不搭，但是这不过仅仅是表象，就像调色盘里不小心加多的深红色颜料。殷红色的絮语不断从根源处渗出来，在他凝视着这那团扭曲的存在时，他感觉到自己也被凝视着。

路德维希走上前去，坐在床前，用手握住病人完好的那手：“您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手握了握他，显然他依旧还有一丝意识，那么路德维希就没有必要利用灵性沟通，这样就能减轻他的风险，但是这依旧是他第一次进行如此的操作。

“我是来帮助您的，请不要惊慌。您现在很长的一条路上，慢慢地走、慢慢地走...”

路德维希试图先让他冷静下来，这样才能掀开那团根源的所在。事情也进展的很顺利，至少在他的视野里面，那种被浸染的速度渐渐放缓了。

他缓缓用自己的灵性引导对方的思绪往那片殷红的外围上靠：“您走了很久很久，现在，您看见了一个人在等。你慢慢的靠近了他，告诉我，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他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了，没有白色，只有一片漆黑。流散的灵性把他的身体托了起来，他死死的拉着路德维希的手，把他从凳子上拽了起来，韧带被拉伸的撕裂感从腋下传来，他被吊在半空。

不对劲，这超出了路德维希的想象。他原本以为只需要引导他先放松下来，然后直面诅咒的根源，再让托马斯阁下施展术式就可以解决问题，然而，显然现在的发展似乎有点超出了他的想象。

门被溢散的灵性砰的一下关了起来，空荡的门廊里面回荡着余音。路德维希不得不强装镇定，“你看见了什么？”

那具满身伤痕的躯壳被带上天花板的墙角，双腿慢慢以诡异的方式反折了起来，痛苦和诡秘的笑容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

“火，书上的火！”

“然后呢？”路德维希现在只能赌了，他大声喊了出来，“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