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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山书海,繁文累牍。
路德维希差点累倒在书桌上,他发誓今天签过的字远超他过去的总和,半瓶墨水已经见了底,在笔尖刻出来的文字大有绵绵不绝之感。
他合上灯,留下一片靛蓝色的黑暗,他们组的事务秘书已经先他一步离开,他只能把那些写着同意、不同意、低风险、中风险、高风险的那些白色的和红色的文件用镇纸压在了桌面上。
他边走边甩着手,让还有些温度的血液给酸涩的手带来些许的慰藉。他从那些廊柱中穿行,目光扫过了那些带着各种各样样式浮雕的立柱,他不由得想起了冷峻的白骨。直到他穿行进了市议会的空间,他捂着眼,有点不太适应骤然亮起来的灯光。
他搭不上便车,于是就只能靠自己的脚步丈量寓所和议会之间的距离。街上的森冷和巡警的增多或许有关系,又或许没有关系,毕竟这是一个加外套嫌热,脱下又显冷的时节;嫌恶的不仅仅是无所适从还有无所事事,它离放假太近,又离放假太远,消磨了意志也磨平了时间。等到天气要么稍有起色要么就这样暗淡下去,那时候才有更加尊荣的面相为人们所知晓。
到底离路德维希的体感还是太久了,他脱下了外套,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被风带起的凉意吹醒了他的梦,他敲了敲门,克拉拉从楼上走下来——他能听出她的脚步。他道了声好,把被风吹开的邮箱们随手带上。
他把外套递到了小女孩手上,他不在乎被挂在哪,只要被挂起来就好。弗格森少将带上了眼睛,坐在路德维希的沙发上翻找着厚厚的文件,它们被装在好几个红色的箱子中,鲜艳的颜色和昏黄的灯光格格不入,身后还站着文雅的男人,如果他不是站在花瓶旁边,路德维希几乎要认为他们的客厅又多了一个花瓶。
“路德维希,这位是伍利先生,市议会财政局的常务秘书,”弗格森少将抬起来了头,“伍利先生,这位是路德维希博士,是我家的租客。”
“您好,伍利先生。”路德维希随意问了声好,坐到了位置上,老人给他留好了晚餐,不过都已经冷了,但是他喜欢吃冷的,就像有的人喜欢吃热的。
路德维希在座位上听得到他们的小声交流,即便他们已经压低的声音,但是关于这场基金风波的案子依旧能从只鳞片羽当中窥见一二。
当然,我们都直到可爱的路德维希博士对人心间的诡计接近于一无所知,他总是怀着热忱和敬意去揣测他人的想法,所以他注定和那些账面上的数字,那些纸面上的凭证无缘;他习惯把所有人看做值得拯救,这不得不归功于他的职业要求和某种值得称得上超人的道德感——但是这不能代表他不是道德真空。
直到他吃完了饭,往楼上走去,他才把那些低语关在了门外。
在他的窗台上,一只渡鸦站在他的窗台前,路德维希打开了窗户,渡鸦漆黑的眸子映出了他僵硬的脸庞,在暗影舒展自身的过程中,黑暗凝聚成了他熟悉的模样。但是黑暗不在虚无,而是原本的颜色。
“请不要称呼我主人了,求你了,”路德维希抢着发言,“您的事情办完了?”
“还没有,先生,”伊克姆的最后侍从优雅地端坐在他的桌子上,“我是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您千万要活下去。”
“您什么意思?”路德维希理解不了他的深层意思,他看着渡鸦的身影隐没进了影子中,就像水流入大海,树木走向森林。
不安和惊慌感从不知道何处来,已经展现在了路德维希的眼前,他开始踱步,开始饥饿、开始咬牙齿——他尝到了指甲缝里的咸味和墨水的味道,接着是铁锈味,最后是没有味道的角质。
在这种惊慌下他终于开始了读书,终于在读到了海格教授的部分时睡着了。
路德维希博士第二天没来得及吃早饭,昨晚他还留了点尾巴要去收尾。他几乎看得见托马斯修士的眼神了,他会问路德维希:“你为什么还留了点东西给我做?”;而路德维希会回答他:“我还没来得及。”
为了让这段还没有发生的对话胎死腹中,路德维希今早还得去把昨天的工作收个尾,但是当他在前台呕吐的时候,他亲爱的事务秘书——人马小姐不得不提示他一个严峻的现状:“路德维希博士,尤皮特先生找您。”
好啊,自己送上门了。路德维希却不敢怠慢,他穿过了来来回回的廊柱,和路过的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但是人却越来越少。到了办公室门前,只剩下了他的组长还有正在吃面包的老修士。
“早上好,两位,”路德维希挂上了帽子,他问了问昨天的事情还剩多少要扫个尾,“我今早来就是做这的。”
“先不急,”尤皮特组长示意他们俩走上前,“先生们,看看这个。”
这份报告极尽冗长之能事,在那堆砌的辞藻中间隐藏了奇怪的事实,在大市北部所有人都共享着同一个梦境,那个梦境里面有跳动的火,有跃动的人影,还有各种各样的面具和沉郁的眼神。
最初人们没有理解这些谵妄梦境的含义,或者说梦本来就是模糊不清的,理解要建立在完善的话语体系下,直到第一个人说出了他所看见的,他们才惊诧于梦境的相似,或者说是完全的一致。先是一个人,再到一家,再到一户房子,最后再到一条街道,人们说着相似的语言,交流着相似的梦境,吃着相似的事物,过着相似的生活。
这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仅仅只是日常生活的谈资,日子该怎么样过就生不出半点波澜,然而,那些梦却越发的真实,他们开始在梦里过着第二个生活,和白天一样的呼吸一样的出门,一样的工作。
连睡眠的梦都那么相似,在另外一个梦境里,他们重复他们的生活。然而总是能在下一个日出前起来。调查员注意到了这件事情,但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用可行的语言去描述这慵懒的氛围。
所以他们三个人要出门去看看,因为立法辩论的举行,所以保安司的人不得不去保护两位联邦议员。本来路德维希已经做好了打算去看热闹,但是职责当前,唯有责任。
不过不去有不去的好处,只是找不到而已。路德维希不认为自己是热心的人,他对这些保持着冷漠,有总比没有强,或者没有比有强,他能睡着也能睡不着。尤皮特先生倒是显现出莫名其妙的焦虑,他总想着自己扔进基金里的钱,他不敢在办公室里踱步,也不敢发表什么评论,他只对自己专业事务内的事情有着自信,他缄口不言,但是亲爱的秘书小姐总能莫名其妙地听见他的哀叹。
“仁慈的大海啊。”
他们坐在马车上,感受着逐渐紊乱的灵性。不管是路德维希还是托马斯修士都感觉到了莫名的慵懒,这股潮水般向外浸染的睡意和梦境像是一道迷雾笼罩在意识之上。沉湎在这种虚幻和现实之间的触感是很危险的,实际上可以类比睡眠剥夺,重点是会让人混淆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
非常危险,在这样意识能直接塑造底层规则的年代,路德维希和托马斯修士立马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但是他们不确定这是由于什么传播的,这是一场瘟疫,当所有人感染上的时候,灵性就难以自持了。
路德维希和托马斯修士用自己的锚固定了自己的位置,他们嘱咐组长绝对不能再进一步,否则他们不能保证组长阁下的安全。
在他们踏过那层帷幕,那层隔绝了街道和另外一条街道的帷幕时,路德维希感觉自己的锚慢慢的散去了,或者说逐渐变成了这条街道的一个部分,他伸出手,探进了墙壁,从里面拉出了一条长虫,那些长虫藉由他的意识复活了过来,显现出怪诞的面孔。它的口器微微展开,带着路德维希的梦魇向他咬来。
和它一起出现的不仅仅是路德维希的恐惧,还有那些听闻过的没有听闻过的事物,他们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道上,巡弋在天空中。人们若无其事的指向了路德维希,一只老狐狸却站在路德维希的面前,他大声的呵斥着这片土地,让那些诡谲的造物不断地后退。路德维希觉得自己闻得到它们身上腐朽的气息和散发的恐惧,那些长着眼睛的云正在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路德维希,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林教授摸了摸自己的尾巴,盘腿坐到了地上。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您吗?”路德维希很茫然,他丝毫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境遇,“我控制不住我去想什么。”
“他们也一样,”谢林教授指了指自己身后若无其事游荡的人,“但是你和他们不同,你知道你控制不住。快走吧。”
“那您怎么办呢?”路德维希被谢林教授周身涌动的灵性轻柔的推开。
“不,路德维希,”谢林教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走不了,而你不同,你有你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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