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十六岁的男孩总是猜不透自己的心思，如大多数男孩一样，我就是这样一个人，爆棚的嫉妒心常常领先于理智出来作祟，除了学习成绩，好像自己可以和全世界拼一拼，比一比，比不出个胜负决不罢休，然而当时我浑然不知，我所在乎的输赢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而已，篮球场上的一次绝杀进球，羽毛球场上的一次扣杀绝尘，校园十佳歌手比赛的一次入围机会，幼稚却热血的一段冲动的感情……

我总是喜欢和林薇比，除了成绩，什么都比，我擅长的是田径的投掷项目，数一数二，篮球也还不错，超越身边的一般人。但我不擅长羽毛球，恰恰相反，林薇擅长羽毛球，我多少有点不服气，搞笑，羽毛球有什么难的，重到铅球，大到篮球我样样都可以玩的转，小小羽毛做的球，能难倒我？

于是，一份羽毛球速成计划书在我心中酝酿起来，林薇最近来找我我都有意回避，用学习时间不够、“大姨夫”来了身体不适等不切实际的离谱托辞，减少与林薇的会面。然后趁着林薇还没去训练，偷偷先去体育馆里仅有的两片羽毛球场地苦练球技。

为此，我还买了本《世界冠军教你打羽毛球》的参考用书，封面上的世界冠军我压根就不认识。中国的羽毛球不像篮足，中国羽毛球世界冠军实在太多了，我压根就认不全，也可能是我还并非那么感兴趣，只是为了追赶林薇而去硬生生地学习。

而我对篮球可不这样，NBA（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的历史退役球星和当今在役球星我从小学时期开始就了如指掌。因为是美国的联赛，各支球队的名称和所在城市、方位我一清二楚，这是不匹配我年龄的一项技能——我是美国的“活地图”。咱们中国的地图很多人都能认熟，但一提到美国地图，往往别人就该对我刮目相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小记城市记地图的缘故，我高中所有的学科成绩都很一般，唯独地理成绩非常好，练体育的我几乎都没怎么上过地理课（假借训练名义偷偷溜出去玩呐），但我的地理成绩却能稳稳地保持全班前几的水平，况且，文理分科时，我可是选的“史地”班吼！

除了韩寒的杂文小说和刘猛的军旅小说外，我最爱买的闲书杂志就是《扣篮》、《灌篮》和《篮球时空》，有点机会便从篮球杂志上查漏补缺篮球知识，那时候每本杂志内都夹着一张球星海报（说是“那时候”是因为后来再也没买过），我努力收集着各个球星的海报，将他们张贴在卧室的墙上，时间久了，几乎整个卧室的墙壁都贴满了海报，有了杂志小卖部的即视感。

那时候的飞人乔丹永恒经典；姚麦组合季后赛一轮游的7年之痛、22连胜的绝地反击；绿军三巨头的暮年辉煌，狼王怒吼，激情四射；马刺三驾马车经久不衰；OK组合的所向披靡；掘金双枪演绎着无冕英雄的本色；年轻的王治郅、一头飘逸长发的斯科拉，国际篮坛的男神们……太多太多的画面被我定格在卧室墙上，我看着这些海报，就能回忆起那些球星们伴我成长的童年。一腔热血、豪放不羁！

卧室贴了满墙，我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几年后，趁我去邺城上大学，我母亲把我的海报统统扔光，重新粉刷了卧室墙壁，一同扔掉的，还有我那对篮球渴望与向往的热血青春。粉刷完，我母亲问我新刷的蓝灰色的墙好不好看，我说好看是好看，但好像缺了点什么，心里空唠唠的，说不上来。

我拿着这本《世界冠军教你打羽毛球》，不知如何下手，一窍不通的我只能笨拙地模仿着书上照片里的动作，练了一遍又一遍，边练边同情着林薇，边练着羽毛球边看着旁边的篮球框手里痒痒。原来羽毛球这么难搞也这么枯燥，不知道林薇小时候受了多少罪才练就了这身本领。但也许林薇不是这么想的，也许林薇热爱羽毛球正如我热爱篮球，一点不觉得辛苦。总之，还未把林薇打赢，我反倒对林薇的佩服更胜了。

佩服归佩服，但我是绝不可能认输的，我一定要追赶上林薇的决心一点没变。我可不像小说里、电视剧里的那些男主角，靠着多金与一个帅气的转身而迷住万千少女，或是通过拔刀相助、英雄救美，在摘下面具的那一刻，用脸颊上的一痕伤疤俘获了女主的芳心。我也希望我的爱情故事可歌可泣、惊天撼地，但那不是我，我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微不足道，而努力拉近我跟她的差距，是我现在与她建立平等关系唯一的办法。

苦苦追赶爱情的剧情虽然普通俗套，但我认为一样可以很热血。而我忽视了一点，我们俩之间，唯一不能追平的，是我跟林薇两岁的年龄差，这两岁的差距已经将我们的心智拉开了远不止两岁，成了决定我无法追赶上林薇的决定因素。

半个月后，我觉得时机成熟，一节体育活动课，我邀请林薇在羽毛球场一决高下，决战前我还自信满满的和林薇约下赌约，赌注是一周的午饭。

开学以来，我在球场上认识了同届的天哥、国庆、歪子、侯伟等等一众球友，我们代表了各班的最高水平，会相约在一周一次的体育活动课时打上一局。今天也是如此，我们班杨箴、顾言、肖克、宋涛他们连同其他班的球友都催我一起来打球，我拒绝了他们，因为今天有正事要做。说完，我走向了旁边羽毛球场等着迎接挑战的林薇。哄声四起。

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倒霉蛋，太天真了，我完全不知道系统练过羽毛球和没练过羽毛球的区别。这哪里是挑战林薇，这是赤裸裸的屠杀！我举起我健硕的胳膊，连球都打不准，林薇跟饭后散步一般，轻轻地将球弄到我这半场，我可不服输，奋力地去接下每一个来球，于是，接下来的画面搞笑异常——我被她溜的满场狂奔，跟遛狗一般。

结果一目了然，我累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我讨厌这种拼尽全力却一分难得的惨烈案件，更讨厌自以为努力过却还差距无限大的难堪窘境。太丢脸了！于是我翻了个身，趴在地上，没脸以对篮球界的江东父老，我将侧脸贴在地上，给我的篮球朋友们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后脑勺。我的球友们坐在地上笑的前仰后合，欣赏我被暴虐的好戏，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喂！傻子，你好点没？”林薇伸手要拉我。

“别别别，别拉我，他们还笑着呢，这下没脸见人了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啊！”我快吐血。

“同学们，帮学姐个忙呗，把我对象拉起来。”林薇转身大声招呼看戏的同学们。

“靠，林薇你太过分了！”我的身体像是触电一般弹射起来，准备逃出体育馆，但为时已晚，所有的篮球小将已然一拥而上，在我无力的挣扎中，一场叫做“阿鲁巴”的酷刑游戏再次上演，哐哐哐，篮球架几乎被撞得摇摇欲坠。我他妈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游戏到底为什么叫“阿鲁巴”。

虽然结局很惨烈，但听到她在我的兄弟们面前称我为“对象”，我内心激动，“对象”这个词虽然土得掉渣，但很直接，也很真实，我对这份林薇给予我的肯定感到莫大的满足与安心，晚上再次回想起来，甚至觉得这场“阿鲁巴”是真他妈的值！

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后来才知道，羽毛球没有办法速成，这项运动比篮球更依赖技术，而细腻的手感和高超的技术只能靠从小的时间堆砌、汗水堆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论是手上的技术还是脚上的技术。羽毛球的水平等级森严，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当我的狂妄自大受到了相应的惩戒，我才回味过来，难怪当时林薇一口答应了我的赌约，这对林薇来说，压根就没有输的可能性嘛！但我认为，不论赌约是输是赢，都是我俩的共赢，因为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一同去食堂吃饭。

爱情本身就是一场博弈，正如这场闻名班级内外的羽毛球对决。是博弈，就一定有输赢，而我，仍然想要共赢。我想林薇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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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格外短促，感觉还没休息又要重新回归到我大魔王的位置上去了，每天想方设法笼络同学一起整蛊老师的活儿真是太累了。我看着敷衍了事的寒假作业，不知道林薇会不会怪罪我把我痛扁一顿。

只是最近我们的联系确实少了，我知道林薇在假期内每日都要参加训练，她的目标很明确，她正在备战省运会，并且准备以一个国家级运动员的身份特招进入一所国内一流的大学，这可能是我们交流减少的原因，也或者是别的。

我还是很好奇林薇的文化成绩和体育成绩的上限在哪里，下限又在哪里，但鉴于林薇的目标非常明确，明确到不容置疑的地步，我也就从来都没问过。高一的我，对成绩、分数的好坏，还没有清晰概念，高考这千万人都想过往的独木桥，似乎离我还有十万八千里远。

放假在家电话不方便打，我们的沟通基本靠短信，大多也都是简单问候，都是“午饭吃过没有？”、“晚饭吃了啥？”、“今天训练累不累？”之类，毫无新意，但我很能坚持，我常常觉得她一定会嫌我烦，毕竟每天问的问题都非常类似，搁谁都都一定会嫌烦的，可我是真的想不出有什么别的话题可以用短信的方式聊清楚的。林薇用的是推盖的触屏机，能上网，而我用的是只有九键的小灵通，一条短信一毛钱，也挺贵的！倘若林薇在寒假期间被别的男生抢走了我都不会感到惊讶，毕竟硬件条件不足让我输在了日常沟通上。我用这样悲观的想法去看待林薇与我的关系，也算尽快适应林薇即将到来的高三下，以及等她毕业后我孤家寡人般的生活。

林薇最喜欢的歌星是林俊杰，非常疯狂地喜爱。我用短信告诉她我这个假期的状态：林林，我想用《西界》的歌词来形容一下我们的假期状态——因为我活在西边，只能有半个白天，一到午后夜色就蔓延……在长夜的边缘，给我一丝光线，让你能多看我一眼。

结果一下午都不再收到林薇的短信，直到晚上，她也以歌词的方式回应我：修炼爱情的心酸，学会放好以前的渴望，我们那些信仰要忘记多难，远距离的欣赏，近距离的迷惘，谁说太阳会找到月亮，别人有的爱，我们不可能模仿。

我收到短信后一阵眩晕，不知道林薇想在《修炼爱情》的歌词中表达什么。

总之，我们的联系确实是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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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我接到一通电话。

“傻子，帮我在邺城买个东西呗，我男朋友要过生日了，给他买个礼物。”

我一震，回答：“好的，也不是第一次帮你买东西了。”

“还是你们邺城好，不愧是省城，什么都有的卖。ＵU看书 wwｗ.uukanshu.com”林薇自顾自地说着。

“嗯……和江城离得又不远。”我说。

“对了，你结婚了吗？”林薇问。

“结过了，跟刘亦菲。”这算什么问题，我还在上学好不好，而且我们也没有什么交情了，问那么多干嘛。

“你都多大人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么没正形，傻子。”林薇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夹在当中。这么多年了，你不也还是一样么，还是把我当小孩看。

“哦，好吧，是这样。”我打着哈欠，一字一句听着毫不意外的评价。

“我大概快要结婚了。”林薇讲。

“林俊杰吗？那……恭喜你呗。”我发现，林薇已经再也不能干扰到自己的情绪了，怎样都不能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当然不是林俊杰！”

“……”一阵沉默。

“喂！你就不能多说两句？”不知是林薇在打趣，还是多少有点心存期待。

“不是林俊杰那还有啥好说的。对了，以后别喊我傻子了呗……”我无奈地笑笑。

“那如果我结婚了，婚礼你来吗？我准备专门摆个前男友桌，你就坐那桌。”林薇一定是在逗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