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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扭扭捏捏地走上了教学楼,此时各教室里传来此起彼伏忽高忽低的早读声,我蹑手蹑脚地绕到写有高二二班教室的后门,然后轻轻趴在上面,透过门缝看去,教室里大多数同学个个都声若蚊蝇,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只有极少数人在努力地调动气氛,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效果,后面更是整整齐齐地躺倒了一大片。
我暗中为我们班的期末成绩捏了把汗,随后赶紧开门蹿了进去,迅速坐到了座位上,接着有条不紊地把书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好,然后把语文书从一堆堡垒废墟中抽了出来,扭头看了眼同桌李文婷的页码,也对照着翻到了同一页,立马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
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密不透风,中途还顺势喝了口水,旁边的李文婷都被我愈发熟练又沉稳的举动震惊到了,因为我能感觉到这个被称为“千年难寻的书呆子”都极为罕见的抬头多看了我一眼。
李文婷是个典型的闷葫芦,并不热衷于人际交往,每天不是就是刷题,总是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但你要是真跟她聊起来就会发现,她其实还挺健谈的。
据她说她的老家在贵州的山区,这几年跟着做生意的叔叔一起走了出来,来到了一中上学,每年只有寒暑假回一次老家,其余时间要不就是住校,要不就是回她叔叔租住的地方。
第一次见李文婷是在一年前的暑假,那时候中考才过去没多久,还没正式进入高一,学校通知成绩达到实验班标准的学生提前入学。
犹记得那时我正在跟一群班里十分要好的朋友在网吧开黑,那局游戏打到最后就剩我一个人了,我十分不屑的把队友挨个嘲讽了一遍,随后夸下海口说看我是怎么把对面团灭的,好好看,认真学。然而还没等我走出自家基地,就被旁边的一人打断了,我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再这样我就要收你学费了噢。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我寻思这香味咋那么熟悉呢,然后我就默默地转过了头,果然看到了林洁女士那张精致艳丽又怒不可遏的脸。
说实话,当时我确实吓得一咯噔,但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迅速判断清楚了目前的局势——我们那么多人还怕你一个单枪匹马的莽夫不成?
于是我强挤出了一个笑脸,故作轻松地说道你怎么来了?午饭不是早就做好了放到冰箱里了嘛,你拿出来温一温就可以吃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啊?
林洁女士双手抱胸,一双含怒的桃花眸恨不得立刻剐了我,但还是给我留了点薄面,咬牙切齿地说她是来认真学习的,要不要先交学费啊?我说哪能呢,我收了学费都得交到你手上呢,你要真想学,我再去给你开个机?林洁瞪大了眼睛怒吼一声说少废话,赶紧跟我回家!
我求助地看向周围,几个朋友个个都噤若寒蝉,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甚至在我起身要走的时候,旁边的兄台还伸过头来悄咪咪贱兮兮地跟我说陈哥,出去的时候再顺手帮我们加个钟呗。
从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一个铁道理,革命的成功,要的是一帮能够真枪实弹跟着你上战场的兄弟,而不是一群只会在背后喊‘陈哥勇敢飞,出事自己背’的沙雕。
出了网吧,我就一个劲地道歉说我真是昏了头了,轻信了那帮小人的谗言,他们说什么都非要拉着我来网吧嗨上一嗨,还打着毕业聚会的旗号,现在想来,我堂堂祖国大好青年怎么能够沉迷于网络,浪迹于虚拟呢,姐,从刚刚我就苦思良久,我痛定思痛,我恨不得立马就回家写个五十字的保证书!
林洁说哦那你要保证什么呢?我说保证以后绝不昏头!林洁闻言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眼,随即有些轻蔑地说昨天晚上我亲耳听到的,明明是你打的电话组的局好吧。
行吧,那没得说了……
她转而又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老妖婆,非得大老远跑过来搅了你们的兴致,是真有个挺急挺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才把你叫出来的,打你手机你又不接,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发了多少条信息!
听她说完我这才想起来,先前为了避免被林洁女士中途打扰,我直接把手机静了音。直到此时我才拿出手机,打开一看果然有未接来电50个,未读消息99+……
最后,在我又诚恳地道了半天歉并将五十字保证书增加到一百字和保证以后对林洁女士的指示随叫随到的情况下,我成功地让林洁女士原谅了我百分之三十。
……
说是有挺急挺重要的事,但林洁女士并没有马上跟我说,也没有带我回家,反而拉着我进了网吧旁边新开的一家奶茶店。
我看着她捧着一杯奶茶从满杯喝到见底,然后调整吸管,把剩下的珍珠挨个嗦到嘴里,那一刻我真是有一万个槽点想要一吐为快。
怎么就坐在这喝起奶茶来了?
林洁女士晃了晃空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里还没开封的奶茶。我识趣的把手里的奶茶递了过去,她满意地笑了笑。
等她又喝了一半,感觉实在是喝不下了才又还给了我,然后慢悠悠地说今天早上学校里的老师给她打电话了,让我整理整理书包,下午去学校报道。我大呼凭什么?大好的暑假才刚过去一半,还有另一半的美好等着我去拥抱呢,哪能说开学就开学了啊?滑雪、游泳、海滩还有大刨冰,我这后半段的计划不是全泡汤了么,这是明目张胆地违规!我要举报!
林洁敲了我一下,示意我小点声,然后苦口婆心地开导我说人家老师说的可不是开学啊,那叫提前适应,我觉得挺好啊,这算是学校给的优待,机会也是你自己把握住的,提前了解了解环境,适应一下学习的节奏,总好过正式开学后什么都不懂,两眼一抹黑,笨蛋杰尼龟吧。
我说姐道理我都懂,你能不能别乱押些奇奇怪怪的韵,听着又冷又痛苦。林洁听后怒目圆瞪,又给了我一板栗。
临走时林洁女士见我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憋屈样,又对我进行了一顿教育输出,说什么大丈夫当志在高远,岂能因小娱小乐弃大局于不顾,再说了,学校又不是不放假了,到了周末你爱玩雪玩水还是玩沙子又没人拦你。
我说到时候可能都组不了局了,每个人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对上,一个人去那多没意思啊。林洁就说到时候我陪你去行了吧。我说你每天睡得跟猪一样中午十点都不一定能起来呢,多浪费时间啊。林洁一边踢我一边切齿道我尽量早睡早起行了吧。我说你懒成这样又不爱运动,到时候反悔又抱怨的话,那多败坏兴致啊。林洁瞪大了眼睛一边踢我一边捶我一边磨牙道你老娘我懒归懒,至少言而有信好吧,到时候绝不反悔跟抱怨!
我满意了。
看着林洁女士那气到涨红的杏脸桃腮,我忽然想笑,又指使她说道那为了证明你言而有信,你先把刨冰给我买了。林洁闻言没好气地说我哪来的钱啊,不是都在你那吗?
我说对噢,还忘了这茬,随后把我的手机递给了她。
林洁对理财是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时至今日仍然是我在掌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这得益于父亲早年的悉心教导,我在投资当面也算是小有成绩。
每当林洁想要买东西时,她通常都会把物品拍照截图发给我,并附上价格,她发多少价我就给她转过去多少,一点儿都不能多给,还记得早先的时候我嫌麻烦,一下子给她转过去了一笔巨款,等我当天回到家,客厅里早已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不仅如此,后续一周每天都有快递送达,夸张的时候一天之内连着到了七张类型不同,颜色各异的茶几。我说你要这么多茶几干吗?她说好看啊,到时候一天换一个一周一轮换,每天都是新面貌新气象……
我当时把她臭骂了一顿,她自知理亏没敢顶嘴,后续就是她瘪着嘴把茶几全部放在二手平台低价出售了,自那以后我就不敢再给她拿那么多钱了,虽说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总不至于马上破产饿死。
林洁女士一把抓过了手机,二话没说就跑去了前台,照着最贵的她喜欢吃的一口气点了三个。然后一脸兴奋地小跑回来,给了我一个,自己留了俩。
我说可真有你的,你就不怕闹肚子么?她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咕哝着说她是什么钢肚铁胃,不像我不仅一肚子的肥肉又那么的脆弱……
林洁女士继喝了一杯半奶茶后又猛吃了一份刨冰,回到家把另一份放进冰箱后就一头扎到了沙发上,然后摸着小肚子懒懒地说舒服了。
我说你至于吃的这么急么,又没人跟你抢,再说了你吃这么多待会还能吃进去饭吗?她则义正辞严地说道午饭可以晚点再吃,刨冰再不吃就化成冰水了,那还不如买饮料呢。我说你刚刚不是还放进冰箱里一份吗?再冰起来不就得了。她说不不不你不懂,刚做好的刨冰只要一放进冰箱就不是同一个刨冰了。我说怎么就不是了,不都是冰碴子味吗?
林洁女士闻言趴在沙发上摇着脑袋晃着腿,只一个劲地说不不不你不懂,不不不你不懂。也不多做解释。
我见她又摆出了一副我不管我就是对我不听我就是会的无敌防御姿态,也不愿再去理她,径直走向卧室开始整理起书包。
捣鼓了一阵实在没想好要带什么过去,学校既没发新书又没要求什么,索性就放了一本单词书和报道时发的手册。转头想到了下午指不定要做个自我介绍什么的,我赶紧去衣柜里扒拉了几件衣服,准备把身上那身显得异常绚丽的夏威夷短袖短裤换下来。
随手挑了几件衬衫穿上,感觉都有点紧,就又换了套较为宽松的型号,又觉得有点大,那再试试简约型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一切准备就绪后,我这才注意到外面客厅有些过于安静了,回头望去,只见林洁女士既不看手机也不开电视,就安静地趴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搭在扶手位置,两手抱了个仓鼠抱枕压在胸前,把脸埋在上面,只露了一双桃花眼一动不动地斜看着我。 见我转过身来看她,她才瓮声瓮气地说道真臭美。
我无语地反驳说我只是不想穿的太花哨好吧,免得给人留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坏印象,到时候直接丧失三年择偶权就得不偿失了。要说臭美也不知道谁臭美,两大衣柜的品牌服装,能铺一床的化妆品,还有那离谱到能横跨纳米级跟米级度量的奢侈包包,如果我这就算臭美了,你不得臭得方圆百里寸草不生呐。
林洁女士闻言立马坐起来,把手里的抱枕用力扔了过来,边扔还边说你才臭!你臭气熏天!你臭不可当!你臭名昭著!你遗臭万年!你臭得寰宇万里再无一物!
说完就起身气冲冲地回了卧室,不管我怎么叫她也不回应,我这才知道她又开始耍起小脾气来了。
林洁有时总会莫名其妙地耍起性子,前一秒还有说有笑春光灿烂,后一秒就垮起脸来面若冰霜,反差之大堪比云泥,让我时常摸不着头脑,后来我总结出来了,每当她耍起性子我就会刻意地放任她一会儿,不去问她,也不去招惹她,让她自己调整消化,否则只会自讨个没趣。
这段时间有时会持续很久,几天都不跟我说话,有时又会在十分钟之内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但又碍于身份拉不下脸面来主动跟我缓和关系,每次看到她那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想让我主动起来的笨拙模样,我总会憋不住笑得很大声,而每次她都会觉得是自己的天才策略成功了,也就愈发的盲目自信从容淡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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