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有病的孩子(2 / 3)

“我家的兰花疯长，刚栽下的种子，一夜就能长大成株。”

“这么神奇？”

“我猜家里进了邪祟。现在看我这外孙的情况，或许受了当时邪祟的影响。”

“老爷子，要不您也做个头部CT？”

“你几个意思啊？”

“您有明显的幻视，这明显是精神分裂的症状。我猜测，您这病是家族性的，受基因遗传的影响。”

“你这医生也太不专业了吧！我跟你讲实情，你说我精神分裂？这病不治了，脑袋被切一部分，这人还不废了！？庸医！”

一连跑了几家医院，得到的结论大致一样。苏群飞觉得医疗体系是救治不了外孙了，兼之周大强的撺掇，他开始考虑是否再次求助于大师、道士、风水先生等奇人异士。虽然上次没起作用，但这次或许能起作用呢？世上有很多现象，科学解释不了。抱着这种想法，各种世外高人又开始轮番出场，在易小尘面前卖弄生平绝学。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功效。在上小学时，易小尘虽然依旧有幻听的现象，但出现幻听的频率却开始逐渐降低。

易小尘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得了病，因此跟别人不一样。动植物们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一切都是幻听导致的，不然其他人怎么会听不到呢。而且他逐渐晓得，是与众不同导致了他被孤立。以前还有周小萌肯跟他做朋友，可后来周小萌跟父母去了外地求学，易小尘越发得形单影只。

过往表现引发的传言很难根绝，但易小尘可以伪装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正常一点，让传言变成谣言。小学二年级后，易小尘开始佯装没有幻听，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别人一样。社交处境虽然没有很大的改善，但起码没有进一步恶化。他也逐渐走出了问题学生黑名单，这黑名单是班主任李秋华老师专门为行为叛逆、成绩不良的学生准备的。一旦被拉入黑名单，就会成为需要重点纠正的对象。而易小尘刚入学，就因为身上若有若无的纹身被拉入了黑名单。

晚春的一天傍晚，放学回家的路上，易小尘碰到了同班的张子航和他的同伙。张子航与易小尘孽缘颇深，幼儿园同班，后来又成了小学同班同学。当年踩易小尘花草的小家伙就是张子航，时常在背后说易小尘的坏话。二年级的张子航已经长得五大三粗，高大威猛，对拉帮结伙校园霸凌很感兴趣。

“易小草，你来听听，我手里的小家伙在说些什么？”‘易小草’是张子航给易小尘起的外号，他不知在哪里抓来一只黑色羽毛的雏鸟，正捉着雏鸟的一只翅膀，故意甩来甩去。

“救命！救命！”凄厉的呼救声传入了易小尘的耳朵，易小尘暗自对自己道：“都是幻觉，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虽然心里叮嘱自己，但易小尘仍旧心生同情，相劝道：“张子航你别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动物在说什么。这小鸟没准是益鸟，对人类有益，张子航你最好不要伤害它。”

“我偏不，你是不是听到同类的呼救声了？易小草你实话告诉我们，我们不告诉别人。”

易小尘不理会，越过他们，径直往前走。

“小鸟啊，你乱叫也没用，你的同类充耳不闻。我该怎么处置你呢？”

“老大，小鸟孤苦伶仃的，咱们还是帮它解脱吧。”

“怎么个解脱法，火烧、土埋、水淹，还是试试用电？”

“用电不错，咱们还没试过这种手段呢。”

易小尘再也无法装作听不到，猛得转身，一头撞在张子航的胸口，顺势夺下他手里的雏鸟，撒腿就跑。但张子航人高马大，很快追上，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没爹没娘的野草，还敢动手打我！”易小尘只管把雏鸟护在胸前，不让它受到一点伤害。

张子航一伙撒完气，洋洋而去。

易小尘把雏鸟带回了家，费了一番力气说服苏群飞收养小鸟，让他相信自己是出于爱心泛滥，而不是因为幻听。

从此，家里多了一个成员，一老、一少、一猫、一鸟。鉴于雏鸟一身黑羽，易小尘给它起名叫黑豆。为了防止橘子欺负黑豆，在苏群飞的帮助下，易小尘专门在阳台的墙壁上为黑豆制作了一个鸟屋。

“黑豆，吃点谷子，”易小尘在笼子的食槽里放了一把谷子，“什么？你不喜欢吃？那你以前吃什么？吃虫子啊。”

“尘尘，你在跟谁说话？”苏群飞在厨房里探出脑袋道。

“没有啊，我自言自语呢。外公，黑豆不肯吃谷子，这咋办？”

“这养鸟可大有学问，你得做好研究才行。”

“什么研究？”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同的种群有不同的习性。我问你，黑豆属于哪一类？”

易小尘摇摇头，“外公知道么？”

“知道，但不告诉你。自己的问题，自己想法去回答。不过，给你个提示，图书馆似乎离咱们家不远。”

通过读《鸟类百科》，易小尘知晓了黑豆是一只家燕，以昆虫为食，秋季要飞往温暖的南方过冬的。根据学到的知识，易小尘悉心照顾黑豆。周末，易小尘跟着外公去水库，苏群飞钓鱼，他忙着捕捉一些昆虫放在罐头瓶里养着，作为黑豆一周的口粮。

学校里，张子航依旧没有放过易小尘。把从过去到现在发生在易小尘身上的怪事，添油加醋，捏造歪曲，卖力宣传了一番，进一步刻画了易小尘的怪咖形象。

易小尘更加不乐意去学校，那里的空气很沉重，让他有些窒息。但内心深处，他羡慕其他同学间的追逐玩耍、互开玩笑。为此常常暗自埋怨：为什么只有自己得了这种怪病，遭人嫌弃。当这种情绪袭来，易小尘又会把所有的不幸归于父母对他的抛弃，是他们的狠心离开导致了自己孤立无援。

黑豆的到来，为易小尘带来了慰藉，让每一天充满了期待，期待它能羽翼丰满、自由飞翔。每天放学，他总会第一个走出教室，回到家，坐在鸟屋旁，边读《鸟类百科》，边偷偷和黑豆聊天。橘子也待在旁边，一鸟一猫早已经成了好朋友。

“黑豆，你又长大了一些啊。按照书上说的，很快你就可以学习飞翔了。万里长空很快会成为你的舞台。什么？你怕高，黑豆，你可真是胆小如豆。“

一个月后，黑豆在易小尘的高抛下学会了飞翔。又过了几天，黑豆开始自己飞出窗外探索世界。苏群飞专门在阳台的窗户上给黑豆开了一个小洞，黑豆每天早出晚归。回来后，黑豆时常会向易小尘抱怨没有朋友，其他同类觉得它怪异，这让易小尘感同身受。他安慰黑豆别着急，耐心向同类学习生存的技能和燕群的习俗，“观察其他燕子的言行，隐藏真实的自己，这样，你就会融入他们。”

逐渐的，黑豆变成了夜不归宿的不良少年。有时候一连几天几夜都不回家，害的易小尘担心不已，以为它出了意外。苏群飞说这说明黑豆开始融入族群了，是好事。易小尘和橘子逐渐习惯了黑豆的‘不良’习惯。

夏去秋来，燕群开始陆续离开北方飞往南方，黑豆恋恋不舍。但易小尘咬牙堵上了窗户上的洞，黑豆盘旋许久，终于向南飞去。那一天，易小尘哭了好久。

“外公，我感觉心里缺了一角，空落落的。”

“孩子，这就是离别。黑豆虽然远在天南，但心里总会惦记着咱们。就像你爸妈一样。”

“他们怎么比得上黑豆！”一提起父母，易小尘就会情绪激动，他起身回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屋门。

“呸，越老越糊涂，我提他们干什么。”苏群飞无奈地望了望墙壁，相片还在，不过黑色胶布多了许多，被遮住的还有苏晏晏。

黑豆离开后，易小尘时常望着阳台上的鸟屋发呆。碰到秋雨天气会担心黑豆在南方有没有避雨的地方，听到台风的消息会担心黑豆有没有遮风的地方，寒潮来临时担心南方会不会也变冷。。。。。。忧虑像北国的寒风，肆虐了整个冬季，直到春末，熟悉的黑色身影又出现在阳台窗外，这才解开易小尘的心结。

黑豆不但回来了，还带来了终身伴侣。它们没有住到鸟屋里，而是四处衔泥在墙壁上搭起了爱巢。看它们莺莺燕燕、忙忙碌碌，易小尘欢喜得很，绞尽脑汁，给黑豆的伴侣起名叫红豆。“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黑豆去了一趟南国，偷采了一枚红豆。

养育黑豆的经历大大激发了易小尘对于大自然的兴趣，他渴望更多地了解大自然，家里相关的书籍随之越来越多。他边读书，边结合幻听来实践，切身感受大自然的丰富多彩。

幻听像是毒品，让易小尘又恨又离不开。是幻听导致了他没有朋友，但也是幻听激发了他探索自然的兴趣。自易小尘6岁起，幻听开始逐渐自愈，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四年级的时候，变得与常人无异。没了幻听，本应是好事，易小尘反而有些怀念。

周末的一天，易小尘读书犯困，喝了一杯咖啡，竟听到旁边的橘子睡梦里嘟囔“今天的鱼不新鲜”。易小尘从此对咖啡上了瘾，咖啡因可以激活他的幻听，但只能维持半个小时，另外他对咖啡量的越来越耐受。起初只要喝上一杯，就会出现幻听，后来变成两杯，再后来需要三杯。。。。。。

易小尘本已经淡出了李秋华老师的黑名单，但现在，到了六年级，他又成了问题学生。李秋华多次抓到易小尘在课堂上偷看课外书，几次三番对易小尘耳提面命，仍不见他悔改。再加上，易小尘的家庭作业，最近也没有得到家长的认真批改。李秋华特意叫来了苏群飞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