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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界崇尚无为而治，而卫道观是践行无为而治的基层组织。不管在道界，还是尘世，每个国家都会设有一个卫道观分支。每一个地方卫道观均设有内务署、御务署、卫务署、道务署四个部门。其中，御务署最为神秘，卫务署最为核心。
蓬莱学岛的毕业生要想成为卫道士，需要在除御务署之外的三个部门轮岗实习，每个部门实习4个月。实习通过，方可成为卫道士。卓一心已经在巨木城卫道观实习了11个月，还差卫务署的1个月，她就可以成为正式的卫道士。在卫务署实习的3个月以来，卓一心格外上心，自认为得到了卫务署负责人阮子野的认可。在卓一心回吴国接弟弟之前，阮子野已经委婉地表示乐意留她做助手。但即便阮子野有所表示，不代表做出了正式的承诺。因此卓一心请假在外，也毫不放松。
这不，她有幸发现了袋狼妖组织偷渡的线索。凉国和尘世是道界广大妖精的向往之地，偷渡至以上两地渐渐成了一门暴利的黑色生意。早些年卫道观曾经严厉打击过此类犯罪，抓了很多蛇头。偷渡案件的数量直线下降，但没有彻底根绝，只是偷渡手段更加隐蔽、组织分工更加精密而已。
袋狼妖的肚皮上嵌着乾坤袋，可纳万物，简直是天赐的偷渡本领。卓一心断定，此僚必定做蛇头多年，此案必定是大案。念及此，她的内心变得无比火热滚烫。送完易小尘和卓一言，卓一心急匆匆地回了卫道观，找到内务署最好的画师，让画师依着她的描述画出了袋狼妖的两幅画像。留下一幅用来悬赏，她拿着另一幅，急匆匆来到卫务署，向阮子野汇报案件线索。
“阮老师，我记的您曾向我提及巨木城今年多了许多无证妖精，您推断必定有蛇头隐匿于巨木城。我发现了一名蛇头的线索，一只袋狼妖。”卓一心兴奋道。
“袋狼妖？是有袋妖精？”阮子野是个文质彬彬的儒雅男子，闻言不动声色，“有点意思，一心你坐下来慢慢说。”
“我这次从陈国坐船回来…虽然被他逃脱，但我见到了他的模样。”卓一心将路遇袋狼妖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毕恭毕敬地将袋狼妖的画像放到阮子野的桌子上。
“乾坤袋妖术，真是得天独厚的犯罪天分。一心，你这次做得不错，不用再实习了，今日正式转正，到玄机处报道吧。”
“玄机处？不是在卫务署做您的手下么？”实习提前结束，卓一心先是高兴，后又有些疑惑。
“卫务署分灵枢和玄机二处，不分轩轾。你虽在灵枢处实习，但玄机处更有利于你的发展。拿着这封函件，去报到吧。”阮子野将一封提前写好的函件递了过来。
“是！”卓一心愉快地接过函件，心想：只要还是卫务署就好，玄机处，只听名字，就晓的是一个重要部门。
卫道观所在的巨树是一棵近千年的白皮柏树，是卫道街最为巨大的树屋，玄机处则位于最顶端。卓一心环着柏树外的环形栈道雀跃而上，一口气来到了顶端的观景台，举目四望，巨木城的黄昏尽收眼底。这个位置，更加凸显出了玄机处的举足轻重。
卓一心来到玄机处门前，深吸一口气，敲门而入。这一层只有一个房间，里面烟雾缭绕。猝不及防，卓一心被呛得咳嗽不止。她捂住口鼻，只见房间不大，中间坐着一位黢黑皮肤的精瘦男子，正吧唧吧唧嘬着烟斗，这黢黑汉子名叫叶长青，正是卫务署玄机处的处长。
“你是何人？”叶长青打了个哈欠问道。
“前辈您好！我叫卓一心，是阮子野前辈推荐我来玄机处就职的新人。”卓一心客气道。
“阮子野着实可恶，他不想要的人，就随意向我这里推。”叶长青在桌子上磕了磕烟斗，抱怨道。
“前辈，您误解阮子野前辈了。他并非不想要我，只是认为这里更有利于我的成长。”卓一心皱起眉毛，义正辞严解释道。
“哦，这里更适合你的成长么？哈哈哈，这小白脸当真无耻！有意思，哈哈哈！”叶长青笑得前仰后合。
卓一心怫然不悦，再也压不住窜上来的火气，大声道：“你这家伙，请不要一再侮辱阮子野前辈。”
“嗯？你这脾气，合我脾胃。‘您’来‘您’去，客套虚伪，我最厌烦。我叫叶长青，以后你叫我青爷就行，我就叫你小郑吧。小郑，函件给我，今日天色已晚，明早来这里正式开启你的成长之路吧。”
“好的，烟鬼！”
“你！”
次日，卓一心天刚发亮就到了卫道观树屋顶层的玄机处门口。她满怀热忱地在门外的观景台上等待叶长青到来，好向他接领任务，然后开启正式的卫道士生涯。
朝阳披着红霞，在虚怀江江面上冉冉升起，美轮美奂。卓一心看得如醉如痴，希望她的梦想也如这朝阳一般。但直至日上三竿，叶长青才蓬头垢面地出现，嘴里叼着烟斗，优哉游哉。
卓一心不知围着树屋的观景台转了多少圈，早已等得不耐烦。可叶长青不等卓一心发作，从袖兜中麻利地掏出一大串钥匙，扔给她道：“这里有7把钥匙，自这层树屋以下六层，是玄机处的积案库。你去挑个案子练练手。还有一把，是这一层的钥匙。”
“机案库？我要挑什么类型的案子？”
“任你挑选。”叶长青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就进了树屋。
卓一心心道：“玄机处的机密要案还有专门的档案室，竟有六层之多，不愧是卫道观的核心部门。成长的机会来啦。”
一个钟头后，卓一心气呼呼地跑了上来，一脚踹开玄机处的门，抢过叶长青的烟斗，厉声道：“不就是冒昧地叫了你一句‘烟鬼’么？至于跟我这小辈一般见识么？先让我等你一上午，然后为难搪塞我！”
叶长青挠了挠头道：“何来为难搪塞一说？”
“没有么！？你让我去从如山如海的陈年旧案中挑案子练手，很多案子都是十余年前的旧案，甚至更久。这种案子，过去多年，早就物是人非，哪还有什么线索？我拿来练手！练练脚力吧！”
叶长青摆了摆手无奈道：“我提前告诉你下面是积案库了啊。”
“机案库，不是机密案件的档案室么？”
“我可没说过什么机密案件，里面只是些积年旧案啊。”
“咦！？咱们处号称玄机，不是处理一些玄奥机密的要案么？”
“哦，所谓玄机，只是雅称，实则是悬而未决之悬、积案如山之积，灵枢处懒得处理的琐碎案子以及常年难以推进的案子，才会转给玄机处。”叶长青站起来，从目瞪口呆的卓一心手里，拿回烟斗，磕了磕里面的残渣，道，“不止案子，灵枢处不想要的人，也会往我这推，昨天不就跟你说了么？”
卓一心转头就走，推门而出，携着怒火来到灵枢处，正要踹门而入，里面传来了阮子野的声音。
“贵族长亲口委托我照顾你，虽然时间上稍晚了些，但幸好灵枢处尚有一个名额。另外，我在内务署挂了一个关于悬赏蛇头袋狼妖的案子，你先拿来练手。”
“谢谢前辈。”一个温柔悦耳的女子声音回应道。
卓一心抿着嘴唇，转身默默离开，回了玄机处。
“阮子野如何解释？说来听听。”叶长青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本想要回我发现的案子，他却将它分配给了取代我的新人。”
叶长青吐了个烟圈道：“ 孩子，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这里棱角的研磨场，梦想的湮灭地。世间的污浊在这里湍流而过，小虾小鱼唯有顺流而下。”
卓一心不再言语，默默走出树屋，找来一把椅子，来到下面的积案库，放在房间正中，随意坐下。她呆呆地看着四周鳞次栉比的环形书架。这些放档案的书架本是从原本的树干中雕镂而出，与树屋浑然一体，包围着她，似乎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嘲笑着要磨掉她的棱角。
卓一心被认为是蓬莱授业岛近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她向来坚信努力可以左右命运，若不能左右，便是努力的程度还不够。自儿时起，至蓬莱毕业，她经历了不少生活场景。每个场景就如同一个房间，散落着不同的积木零件。每个房间中也总有一个权威，向所有人发布一个终极的目标模型，最先做出模型，便是成功。卓一心总是第一个做出理想的目标模型，也因此享受了由此带来的认可和尊重。
巨木城卫道观是又一个新房间。卓一心来到这里近一年，原以为这个房间和以往的房间没什么不同。直至昨日，她才发现房间中有些积木零件，她无论付出多少努力，注定无法掌控。这种无力感令她人生第一次感到沮丧、失落。
但这种颓丧的情绪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卓一心转念想到，她不必努力尝试拿起这些别人专属的零件，她可以调整努力的方向，多费些功夫，照样可以做出理想的模型。她坚信这一点。
卓一心不认同叶长青口中“顺流而下”的观点，即便她是小虾小鱼，也要逆流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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